」
說完他從我的左側瞬間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看底下好幾個紅色的球破了:「亮哥,那些紅色的球破了會怎麼樣?」
亮哥說:「我進度條加 10 格,他折一年的壽。」
我本來想再問點什麼,亮哥伸了個懶腰,又一頭扎進了夢里。
那天晚上我學會了飛行和瞬移,一晚上死了 632 次。
632 次不同的死亡,632 次不同的煎熬。
我不知道生而為人的時候造了什麼孽,現在要受這種折磨。
上任第一天,我,一個替死鬼,決定一年后「自殺」。
這活兒,爺不干了。
7
小雨常常來視察,上個月亮哥沒有一次漏替,進度條肉眼可見地清空了一點。
小雨高興地對亮哥說:「不錯,按這樣的速度,7 年你就可以重新做人了。」
亮哥翹著二郎腿:「謝謝領導夸獎。」
我豎起大拇指:「亮哥牛 B。」
小雨白了我一眼:「你還有臉說?漏了多少個心里沒數?如果不是在實習期,現在就成灰了。」
亮哥在一旁,正眼沒瞧我一眼。
狗子在旁邊伸著舌頭看著不遠處的一只母狗。
我心想:「管他,這罪老子才不受。一年后毀滅吧,誰能管得著誰?」
?
8
我「自殺」路上的第一個阻礙是小雨。
由于我懈怠的工作態度,小雨不得不從偶爾視察,變成每日監督。
太陽落下的時候小雨會在月亮升起的方向出現,扇著翅膀提醒我:「開工了,開工了,不能偷懶。」
如果當天晚上表現好,小雨會允許我,坐在她右邊,靠在她翅膀里看日出。
那陣子,翅膀的溫暖,超過了每晚死亡上千次的痛苦。
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小雨:「我做人的時候是不是做了很多壞事,才被分來做替死鬼?」
小雨:「瞎說,替死鬼,做人的時候都是為別人著想的好人。你想想,替死鬼少替一次,那個人就會折壽一年,這是接近神的權利。所以,別多想了。」
我:「那我是怎麼死的?」
小雨:「你是在救一個落水的少年時死的,所以死后做替死鬼,救更多的人。」
9
亮哥第二次把我的頭擰下來,是在一個清晨。
那天晚上,小雨有事沒來監工,我無心工作,漏替了 50 個人。
亮哥把我的頭擰下來踩在腳下:「你 TM 這是在謀殺,你知道嗎?」
我:「你 TM 這才是在謀殺。」
亮哥:「50 個人一年的壽命,你就這樣當兒戲?」
我:「你看看我漏替的那都是什麼貨色。」
亮哥:「什麼貨色?」
我的身體用手抓住亮哥,把他帶到一個出租屋。
9 平米大小的房間,只有一張床、一把椅子,一臺電腦。房間里堆滿了飲料瓶、零食包裝袋、外賣盒。
蒼蠅在里面轉圈,蟑螂在屋子里亂竄,幾只老鼠在一個方便面桶里安家,整個房間充斥著腐尸的氣味。
電腦前坐著一個胖子,戴著耳機,盯著電腦手里抱著一大包薯片,旁邊放著一大瓶可樂。
我指著胖子說:「他已經這樣一年了。」
我手一抖,又帶亮哥來到一個工廠。
整齊劃一的流水線,訓練有素的工人。
工廠負責人站在玻璃辦公室里看著這一切。
我帶著亮哥走進負責人辦公室,負責人拿起電話說:「凈水設備可以關了,檢查小組走了。」
工廠后門,廢水通過一個管子源源不斷地往河里排。河水是墨綠色的,上面漂滿了塑料袋和一些油污。
我說:「有些人,你替他死了一百次,他們也不會好好活這一次;有些人,活得越久,害的人就越多。
」
亮哥:「你是替死鬼,不是耶穌。活著,他們有希望改變,任由他們在噩夢里一次又一次死去,一年一年地折壽,就是在謀殺。」
我:「他們不配。」
亮哥把我帶到一個公寓,一個干練的男性在電腦前打字。
亮哥指著他說:「3 年前,他和你帶我去看的那個網癮少年一樣。現在,他在做與抑郁癥相關的公益,已經幫助了不下 100 位青少年。」
?
10
那晚之后我決定好好工作一陣子,并不完全因為亮哥,還因為,我認真工作,小雨會開心點。
我喜歡她用翅膀拍拍我的肩膀說:「三千,今天干得不錯。」
業務能力不斷提升后,小雨重新劃分了片區。
東城區的 1/2 交給了我。
亮哥負責這座城市的 3/4,我負責 1/4。
那是亮哥第一次以哀求的語氣跟我說話。
他指著東城區的一棟小樓:「三千,有個事想麻煩你。這棟樓的二樓有個小姑娘,是個植物人,但還有意識,每天晚上都會循環做一個同樣的夢。這個小姑娘你一定要一次不落地替她死。」
我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她和亮哥什麼關系,但我猜一定是對亮哥很重要的人。
小姑娘每天晚上都循環做一個夢:
從一個樓梯口往上走,前面只有微弱的光,連兩旁的扶手都看不到。
她一直往上走,每往上走一步,走過的樓梯就消失了。
她看不到盡頭,也沒有退路。
眼見著亮光越來越近,她加快了腳步,忽然向上的樓梯沒有了,她一腳踏空往下掉落。
在她落地之前,我就要附身,替她死。
也不知道之前亮哥替她死過多少回,按她這種情況,最多能維持 7 年生命體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