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成之日，沈晚寧也有些驚訝：

「媽呀，你不會真把薯條當人生意義了吧？」

我看著手里的烤土豆。

這一個月，和沈晚寧插科打諢，我沒怎麼想過「病」的事。

云游老道說，尋得想護之人，問題迎刃而解。

我想守護的總不能是土豆。

只能是沈晚寧。

和她在一起，我就能不執著于治病。

如她所說，一根薯條，一粥一飯皆有意義。

我不用治病也可以享受人生。

我折斷了沈晚寧新鍛的寒鋒，用這輩子最誠摯的眼光看著她。

她眉眼彎彎：

「不去了？」

「不去了，留下來陪你。」

心動就在一瞬間。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我們就這麼私定終身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想給自己一耳光。

媽了個巴子，你不走就不走，折了老婆送的劍干什麼！

8

「劍鬼……閣下所求為何？」

付鐘知曉我的身份后，聲音都在顫抖，語氣難得地恭敬起來。

「我要楚道白償命，更要治你仙云宗縱徒殺人的罪。」

明知故問。

付鐘臉色難看，猶豫著不開口。

楚道白是仙云宗百年來最出色的弟子。

即使金丹破碎，也尚能修補。要他放棄這名弟子，無異于斷送仙云宗的未來。

「這……道白是我欽定的下一任掌門，可還有其他法子……」

楚道白適時轉醒，撫著破損的丹田失聲痛哭：

「師傅，你要為我做主啊！」

付鐘滿臉心疼，剛欲開口就被我的話阻斷：

「楚道白，桃源村鑄劍師為你打造絕世神兵，你就是如此報答她的？」

楚道白面上滿是憤恨，染血的手顫顫巍巍地指著我：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怎麼能保證她不會為其他人鑄更好的劍？」

「大爭之世，弱肉強食！她一介凡人，游走于諸多大能之間，茍活至今已經足夠了吧……」

我揮去劍風，將他的手掌截斷。

楚道白又開始鬼哭狼嚎。

付鐘眼底滿是心疼，望向我時卻多了決絕：

「閣下修煉至此，對世間法則再清楚不過。」

「凡人苦弱，不如趁早投胎轉生。你竟要為區區凡人，殺死有望飛升、澤潤世間的天驕嗎？」

席上也傳來應和聲：

「不明事理的瘋子，白活了上千年！」

「若非那凡女頂撞了楚師兄，怎會惹來殺身之禍？必是其心不純。」

「我們諸仙宗齊心，還怕拿不下區區劍鬼？」

……

我環視四周，剛剛還坐看我虐殺楚道白的宗門現在已群情激奮。

不少人還祭出法器在遠處偷襲我，被我一一攔下。

瞧瞧，沒一個仙門手上不沾凡人的血。

狼狽為奸、沆瀣一氣的修仙者跋扈慣了，我得給他們立立規矩。

「我是瘋子，尚且不殺凡人。爾等名門正派，竟如此罔顧人倫？」

「沈晚寧是我妻子，我為她討公道，也為死在你們手上的無辜凡人討個公道。」

我側身，朝著席間的雜碎揮出一劍。

劍氣翻涌，卷起殘云，凌空而起的光束砸出寬約數十米的裂痕。

焦黑的裂痕中，無一弟子生還。

尖叫聲響徹斗技場。

「豎子！爾敢！」

博道宗、朝霞宗……諸位掌門眼見弟子遭到屠戮，目眥欲裂，朝我直沖而來。

看見這一幕的楚道白露出興奮的笑容：

「諸位掌門，季宣屠戮魔族，早已魔氣纏身入了魔，他的妻子亦是如此。我那日斬殺他的妻子，只是替天行道！」

「他掩藏得很好，可如今殺心漸盛，再也藏不住魔氣了！」

像是在證明他所說的話一般，我體內的魔氣真的立刻浮于體表。

奇怪，魔氣與靈力向來在我體內相安無事，從不會這樣流溢出來。

「你做了什麼手腳？」

楚道白并不回答，而是大聲叫嚷：

「看啊，一個修行者中的敗類！還望掌門齊心，共誅妖孽。」

「殺了他！為我仙門弟子報仇！」

人群中爆發出對我激烈的聲討。

「敢傷我仙云宗弟子，留不得你！」

付鐘也硬氣起來，變出靈器欲朝我攻來。

「等等！季公子沒有入魔！」

一個少年氣喘吁吁地跑上擂臺：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身上的魔氣是斬殺魔尊時遺留的！」

「玄青，你在胡說什麼？滾回去！」

付鐘不耐煩地驅趕著少年。

「師傅，你也知我三年前被魔尊所殺，但又魂歸兮來。我字字句句未曾有誤，徒兒在忘川畔被季公子救回，也親眼見他斬殺魔尊。」

我看著玄青，與三年前忘川畔的那個身影重合。

他確實是我斬殺魔尊時隨手所救，而我的魔氣也是當時不慎染上的。

「原來你是仙云宗弟子。」

玄青恭恭敬敬朝我行了一禮：

「季公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今日我誓要為你洗清入魔的污名。」

我搖搖頭。

太天真了，他還沒見過仙門顛倒是非的功夫。

「修道者魔氣入體，入魔是遲早的事。更何況他已殺我仙門弟子，怎能不償命！玄青，你不分是非，為師對你很失望。」

付鐘言辭正色，仿佛是真心在勸導誤入歧途的后輩。

「可分明是楚師兄傷人在先，季公子只是想求個公道……」

話音未落，玄青驟然瞪大了眼，看著我橫在他身前的杏枝。

就在他說話的方才，楚道白向他擲出了暗器。

若非我眼疾手快，他現在恐怕又要魂歸忘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