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抬頭,發現以我為中心,綠色的液體流淌著,吞噬了一切。
牛叔、周婆、我奶奶,還有眾多婦女老太,全都被吞噬了。
只剩下幾個女娃了。
漫天的黑蛇也消失了,眾多胭脂女則正在離去。
我看著她們,她們一邊走一邊消散。
仿佛輕飄飄的煙。
煙中有女娃娃的笑聲,也有胭脂蛇的嘶嘶聲。
我鎖定了一道背影,那是我妹妹,章佳佳。
她也在消散,愈發模糊。
我悲從心來,喊了一聲:「佳佳!」
佳佳回頭看我,再無嫵媚和妖艷。
她很單純地笑著。
在她消散那一刻,我看見她十歲的身影。
「哥,給你糖,我藏了半個月呢。」
「哥,你不要下田,有蛇的,我下去就好了。」
「哥,你說山外邊是什麼?好想出去看看啊。」
我淚如雨下,妹妹也徹底消散了。
身旁幾個女娃還處于呆滯之中,另一邊的小靈倒是醒了。
她瑟瑟發抖,驚恐迷茫地環顧四周,隨后哇哇大哭起來。
我去抱起她,隨后帶著女娃娃們下山回村。
村里一片死寂,似乎人都死絕了。
我挨個房屋查看了一下,發現男人果然死絕了。
他們全都被吸干了,成了皮包骨,慘不忍睹。
我回家看了看,發現我爸的干尸依舊被我綁在床頭柜旁,姿態丑陋凄慘。
可見,他被綁了依舊在行那般事。
我又去隔壁找老凌。
不出所料,他也是一具干尸了。
我迷茫又疲累,仿佛末日里唯一的幸存者。
身旁的一個女娃突然想起什麼,大聲喊了起來:「外婆,外婆!」
她跑向前方的屋子。
院門打開,一個老態龍鐘的阿婆顫顫巍巍挪了出來,哭著回應:「朱朱,朱朱……」
「外婆!」朱朱抱住了老太,又哭又笑。
最后,經過清點,村中成年男性無一幸免,只有七個男娃躲在家中逃過一劫。
女人活了十五個,包括我帶回來的四個女娃娃,其余的都是老太太。
她們沒有上山,對女娃也好,活了下來。
由于小靈受傷嚴重,我還是報了警,叫了救護車。
最終我被帶去了市里,治好傷病后關在了一個小黑屋,這一關就是足足半年。
21
半年后,我被放了出來,沒有人再為難我,也沒有人跟我說任何話。
我們原本的村子荒廢了,村里幸存的人被接到了外面定居,一切安置妥當。
我迷茫了許久,最后背上行囊,深入大山里,找到了一個偏僻的村子。
這里有座學校, 學生還剩十八個,急缺老師。
我自告奮勇,免費教學,成了村里最受歡迎的外來客。
兩年后, 村長聯合大伙出錢幫我娶妻。
我打趣:「這山旮旯的, 哪有老婆娶?別折騰了。」
他們神秘一笑, 從一個地窟中拖出了一個麻袋,麻袋中不斷有人掙扎。
我大吃一驚。
「小華啊,這個女人是你的了,她要是不聽話,你盡管打,打死了咱們往山里一扔, 誰也不知道!」村長拍著胸脯保證。
「對對,打死了就扔了,再幫你拐一個城里娘們來就是了。」其余人也笑。
我渾身發涼:「扔去哪里?」
「山里有個潭,老深了,尸體都是扔進去的,就當獻祭給水神了,水神會保佑我們的。」村長指了指黑漆漆的后山。
我環顧一雙雙炙熱的眼神,勉強笑道:「那敢情好。」
深夜,我獨自一人入山,找到了那個水潭。
月光下,水潭清波蕩漾, 幽靜深邃。
在水潭的東北方石頭上, 赫然佇立著一尊雕像,雕像上面刻滿了符文。
這就是村里供奉的水神吧。
這水神是不是也是鎮煞壓邪的鎮物呢?
我思索著,用手電筒照射水潭。
光線穿過了水面, 映照出了潭中的一道道黑影和一雙雙怨毒的眼睛。
我大吃一驚, 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是……
我緩緩神再度照射, 那些黑影和眼睛不見了, 水潭深不見底,彌漫著徹骨的寒意。
我知道, 水潭里一定有什麼東西!
「被拐來的女人啊……」我自語,抱起一塊大石頭,朝著水神像走去。
沒有絲毫猶豫, 我用力砸了上去。
嘭!
巨響中,水神像斷裂,碎片灑落滿地。
水潭立刻翻涌起來, 無數恐怖的叫聲傳出,引得水花四濺!
果然, 水神像是鎮物, 鎮著水里的邪物。
我一步步后退, 看見水潭中伸出了一雙雙慘白的手。
隨即,一具具女尸爬了出來。
她們早已泡得發爛發腫,唯有一雙眼眸清晰地透露出怨恨。
她們爬上岸, 紛紛看我一眼,接著朝著村子的方向快速爬去,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沒有停留,轉身離開了這里。
也離開了這個村莊。
月亮正圓, 我踩著一地的皎潔,走過人間的罪惡。
亦愿月光永恒,照盡這人間的罪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