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顧不得害怕,只能緊閉雙眼,把它死死抱在懷里。
哐哐哐,木門被外頭什麼東西撞著。
一聲又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想要破門而入。
撞擊聲音越大,我心揪的越緊。
卻又記得三叔公的叮囑,不敢亂動,也不敢睜眼。
耳邊尖銳的嚎叫聲越來越凄厲。
我一雙腿抖得幾乎要軟掉。
直到三叔公長劍指天,大喝一聲,「破!」
懷里的公雞突然挺起被割斷的脖子,長鳴一聲。
徹底沒了生氣。
我這才敢睜眼。
案臺上只剩下被燒過的骨灰,隱約看出是個人形。
三叔公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對我道:「成了。」
我松了口氣,心頭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想著我爺和我奶有救了,高興地立馬跪下給三叔公磕了幾個響頭。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鑼鼓聲。
似乎就在巷子里。
我開門探了個腦袋出去,差點以為看花了眼。
光天化日下,一個紙人竟被立在巷子中間!
一手掛著鑼,一手握著鑼錘。
不對!
那紙人分明在走!
不過是行動緩慢一些。
難道是那紙媳婦嗎?
可那紙媳婦分明已經被三叔公燒死了。
眼前這紙人看樣貌穿著分明是個男人。
10.
我被驚到大氣不敢喘,冷汗順著下頜滴進衣領。
三叔公也愣住了。
恰巧,隔壁的幾個嬸子嘰嘰喳喳,扛著鋤頭從地里頭回來。
原以為她們見到這場景會嚇得四處逃竄,可沒成想她們不僅不跑,竟還湊上前,熱切地朝紙人打招呼。
然而她們一開口,連三叔公也呆住了。
「永旺啊,這是干啥呢!」
永旺?
這紙人,竟然是永旺叔!
紙人的嘴啟了條縫,明明瞧不見舌頭卻能發出聲響。
「我媳婦兒懷孕了,晚上我請村里人吃席,您可一定要來。」
「好好好,天大的喜事兒啊!」
我和三叔公一左一右躲在門后。
聽見那紙媳婦不光沒死,還懷了身子?!
三叔公的臉色越發難看。
明明那紙媳婦的骨灰還在院子里。
正愣神,忽的一雙慘白的紙人腳出現在門口。
「三叔公在家嗎?」
這聲音猶如一道催命符,三叔公擺擺手,示意我別出聲。
永旺叔一邊推門,那張快要被壓扁磨平了五官的紙人臉,趴在門縫上。
像是要奮力地擠進來。
我似乎已經聽到內里竹條被擠壓折斷的聲音。
只能死死捂住嘴巴,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好在三叔公家的門是新換的,不像那些個陳年朽木。
永旺叔沒能擠進來,只是喃喃一句,「不在嗎?」
隨后提著鑼離開。
我聽著鑼聲由近及遠,這才撐著軟了的腿起身。
剛想去扶三叔公,抬頭赫然一只紙人眼睛爬在門縫上!
死死地盯著我!
這才發現那紙人壓根沒走!
那雙眼睛瞪的老大,分明只有寥寥幾筆黑墨勾勒,卻是說不出的詭異。
大概是知道被騙,一雙紙糊的眼睛里我竟然看出了滿滿的憤怒和惡意。
我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抄起手邊的一條木棍就往那眼睛上捅了過去。
『噗』的一聲。
像是什麼東西爆開,一股難聞的液體順著眼睛流出。
這味道我剛聞過。
是尸水的味道!
紙人哀嚎一聲想要后退,眼眶被我的棍子卡住,一時進退不得。
三叔公見狀咬破手指,一張黃符貼在永旺叔頭上,黃符瞬間化作火苗,在紙人身上擴散。
等三叔公開門,門外只剩了一地紙灰。
「永旺叔……死……了?不是說可以救嗎?」
三叔公用鞋底捻了捻地上的灰,沉聲道,「陽氣盡散,成了那紙媳婦的傀儡,救不活了。」
「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三叔公?我爺和我奶可咋辦啊?」
三叔公徑直走到那燒剩的骨灰旁,一臉頹色, 「尸身不全, 少了樣東西。」
「什麼?」
「一截小指……」
11.
三叔公說那文秀姨死前曾咬下了自己的一截小指, 塞進那死去男娃的肚子里。
以求來世母子相聚。
而我爺,唯一清楚那男娃尸體下落的人。
如今已經成了半個紙人傀儡。
三叔公僵硬的背脊挺直, 仰頭長嘆一聲,
「來不及了……報應啊!報應!所有人……都會死!」
我抬頭,似乎有黑色的雪花飄飄揚揚落下。
我伸手去接。
這才發現。
那分明,是紙灰!
「快跑……往東, 離村……」
三叔公背對著這我, 說這話時喉嚨不斷發出奇怪的『嗬嗬』聲,等勉強說完, 就踉蹌著倒在地上。
我慌張伸手去扳正他的身子,很輕!
一張臉露出來, 已然沒了血色。
幾乎和紙人一模一樣。
三叔公……沒了!?
我嚇得連滾帶爬出了門。
心里念著,向東!
向東!
可沒跑多遠就被突然涌出一群紙人攔住了去路。
從衣著五官上我隱約認出,這些都是村里那些叔叔嬸嬸們。
像是提線木偶一樣, 被驅使著向村里的一角趕去。
那個方向, 已然燃起大火,燒紅了半邊的云彩。
這些個紙人前赴后繼著涌入,又化作黑灰,飄在半空。
可我管不了這麼多了,事到如今我只想逃命。
胳膊卻被人一把拽住。
我回頭,是我爺和我奶!
二人整張臉上幾乎只剩下一只眼睛還維持著人樣。
我爺質問道,「你去哪兒!?為啥不去給你永旺叔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