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激動壞了,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嗷的一嗓子撲到三叔公懷里。
三叔公一頭霧水,見我哭哭啼啼說不清楚,只能把我領到他家去。
三叔公前些日子去了鄰村的女兒家看外孫,怕是還不知道村里最近的事情。
我逐一講給他聽,包括我爺私自幫永旺叔扎紙媳婦的事兒。
三叔公聽完一改臉上的和藹,手上的茶杯重重一放,怒罵道,
「糊涂啊!紙人一旦開了眼,那是那麼容易就送走的!」
「我問你,你可親眼瞧見你爺把那紙人燒了?」
我搖頭,三叔公擰眉直拍大腿。
「糟了!你爺和永旺怕是都著了紙人的道了!」
「那新媳婦定是奪了活人的陽氣成了半尸,而活人沒了陽氣的下場你也見了……」
「什麼?」
「和小福子一樣變成紙人!」
我原本也只是猜想,如今從三叔公嘴里得知小福子竟然真的成了紙人!
還是震驚不已。
可要真是這樣,那小福子他爹娘為啥瞞著不說,生怕被人知道似的著急把小福子給下葬?
還說著『報應』什麼的這些話。
三叔公似乎猜到我的心思,冷哼一聲,「他們是心里有鬼,不敢聲張。」
我噗通一聲給三叔公跪下,「您可千萬得救救我爺啊!」
三叔公應允著把我從地上拉起,隨即狐疑地上下掃了我一眼,「那天你也見著那紙人了,你咋沒事兒?」
我也納悶,抻著腦袋,隨口說道,「大概可能,我沒吃永旺叔家的東西吧。」
「啥?」
三叔公忽然激動起來,抓著我的胳膊問,
「吃啥東西?都有誰?」
我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回答,
「就,就在永旺叔家的席上,村里一大半的人都去了,沒去的,永旺叔也都挨家挨戶送了些席上沒動的菜過去。
」
三叔公身形一顫,幾乎跌坐回椅子上,「難怪,難怪……」
「之前我還納悶,這紙人就算是再厲害,小福子也不該沒的這麼快,原來是沾了那東西。」
「什麼東西?」
「尸水……」
永旺叔家的席里攙了尸水?!
那豈不是連我奶,還有村里所有的叔叔嬸嬸都……
我一時震驚到合不攏嘴,胃里有些翻江倒海的難受。
「那,那咋辦啊叔?我爺和我奶豈不是沒活路了!」
三叔公捋了捋胡子,
「辦法也不是沒有,我大約知道那紙媳婦是誰了,只是我得去趟后山。你就老老實實回家,回去之后,當啥都沒發生,別在你爺和你奶面前露出破綻。最重要的一點,不干凈的東西千萬別吃!」
說罷三叔公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張黃符,剛想遞給我又搖了搖頭,轉身用針扎破手指在上頭添了幾筆,一臉凝重地叮囑道,
「這張符你收好,千萬不能離身,關鍵時刻能保你一命!」
8.
我戰戰兢兢地回了家,好在我爺和我奶忙著磨面呢,沒有盤問我白天去了哪兒。
晚飯時,我幾乎嘗不出飯菜的味道,只顧著低頭,生怕一個抬頭和我爺對上。
「別只吃飯,來喝點稀的沖一沖。」
說著我奶遞過來一大碗湯。
我伸手去接,卻見上頭飄了一層厚厚的油花。
我奶平日里過得節儉,炒菜都豬油都要用了再用。哪里舍得用油來熬湯?
我猛然想起三叔公的話。
手「不小心」一歪,湯水盡數灑在了我奶的手臂上。
我奶燙的『哎呦』一聲站起來。
我趕緊拿來布子給她擦,袖子撩起,
果然,我奶小臂上的皮膚和我爺一樣,白的刺眼,摸不到半點熱乎勁。
頓時心涼了半截。
我奶慌慌張張甩開我的手,把袖口放下,狠狠剜了我一眼,就去里屋換衣服。
我胸膛怦怦直跳,望著地上的油花,暗自慶幸逃過一劫。
可沒成想,晚上睡覺前,我奶再次從廚房里端出一碗湯水,放在桌上。
我縮著腦袋,試圖拒絕,
「奶,我困了,明天再喝吧。」我試圖鉆進被窩來逃避。
但這次我奶沒了耐性,大手掐著我脖子就把我拽了出來。
我爺也在一旁訓斥,「快喝!這都是補身子的東西,我和你奶還能害你不成。」
避無可避,只能端起桌上的湯,是撲面而來的腥臭味。
熏的我眼疼,我只能屏住呼吸抿了一口,壓在舌頭下,不敢下咽,試圖蒙混過去。
「味道怎麼樣?」
我剛想說話,一抬頭對上我爺和我奶兩雙放著光的眼睛,嘴角泛著陰沉可怖的笑。
嚇得我打了個機靈,差點連嘴里的也給咽下去,連忙點頭。
我奶,呵呵一聲,「那就趕緊喝干凈,我好去洗碗。」
我顫顫巍巍端起碗,墨跡著想要多拖延一會兒。
被我爺一聲暴呵,「快喝!」
嚇得撒了一手湯水。
我內心一陣絕望,閉著眼睛就把碗送到嘴邊。
誰成想我剛要開口,門外傳來救命的聲響。
「全叔在家嗎?」
這個聲音,是永旺叔!
我爺和我奶去開門,我趁著空擋趕緊把嘴里的湯吐回碗里,又把碗里的湯倒進狗盆。
大黃吃的急,沒幾下就舔干凈了。
我奶回屋見桌上的空碗,滿意地摸了摸我的頭。
永旺叔又是來找我爺做紙人的。
這次我爺沒有猶豫,我奶也沒反對。
永旺叔和我爺,再一次鉆進了西屋里,一夜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