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從網吧里抓到了逃課上網的兒子，并把他趕回了教室。

可那天，學校卻不幸失火，讓他變成了死亡名單上一個冷冰冰的名字。

而和他一起逃課的同學，全都躲過一劫，平安無事。

也就是說，我親手，把我的兒子，推向了死亡。

在灰燼般的教室門口留下 56 個煙頭后，我恨了自己五年，也渾渾噩噩了五年。

直到今天，整理兒子遺物時，我偶然發現一個游戲。

只要登錄上去，就可以回到過去。

回到，五年前那個網吧。

1

「所以，都過去五年了，你還是沒能釋懷嗎？」

前妻吹了吹冒著白霧的咖啡，看著我的眼神里，滿是復雜的波紋。

不知不覺間，她的臉上，也多出了好多蒼老的痕跡。

而她問我的那件事情，也正是當年，我們離婚的原因。

多年以前，我們曾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夫妻倆各有各的事業，和父母相處融洽，還生了個健康的大胖小子。

那時的我們，聽到最多的，就是親朋好友羨慕的夸贊聲。

本以為一家三口的生活，會如此安安穩穩地一直走下去。

可五年前的今天，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件我至今不能回首的大事。

2

那天我忙完了手里的工作，獲得公司的允許，提前下了班。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買了些鹵料十足的鴨貨，準備豐富一下晚餐的結構。

可就在路過小巷網吧的透明玻璃時，我卻驀然瞥到了一個熟悉的側影。

我們的兒子。

按理說，正在讀高三的他，應該坐在學校的課桌旁，為即將到來的高考做沖刺準備。

可放學時間還沒到，他卻已經滿臉興奮地坐到了網吧的卡座上。

放聲大喊著「五殺」「別搶人頭」等等我聽不懂的話。

一時之間，我的喉頭涌上了一絲憤怒。

但我并沒有責怪他。

小時候的我也嘗盡了父輩的打和罵，深知這不是什麼良好的溝通方式。

于是我走進網吧里，一番委婉的勸告后，把他趕回了學校。

還記得那個時候，我看著窗外漫灑的斜陽，和兒子漸漸縮小的背影，心里泛起了一些微妙的幸福感。

可我做夢都沒想到，僅僅半個小時后，我收到了一條噩耗。

兒子的學校，著火了。

更要命的是，起火的源頭，正是他所在的班級。

3

那天，我瘋了一樣地跑向學校。

劇烈的奔跑讓我喘不上氣，雙腿已經很多年沒這樣酸脹過。

可我還是晚了一步。

迎接我的，只有一片滾滾濃煙。

和早已看不清形狀的教室。

我在教室門口足足等了十個小時。

才終于見到了兒子那燒焦的尸體。

沒錯，我們永遠失去了他。

我永遠都忘不了，前妻幾乎哭到暈厥的模樣。

那天我沒有回家，我坐在一片灰燼的對面，思考了很久很久。

和兒子一起翻墻上網的同學們，因為不在教室，幸免于難。

偏偏我卻好巧不巧，路過抓到了他，把他趕回了火災現場。

如果我沒有做出這樣的行為，是不是，他其實就能逃過一劫，平安無事？

也就是說，其實是我親手，把我的兒子，推向了死亡。

那一晚，我在教室門口留下了 56 個煙頭，也沒有把這個問題想得透徹。

4

從此之后，我變得一蹶不振。

我實在不能接受，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樣被我親手扼殺。

哪怕是個陌生人也不行。

更何況，那還是我的兒子。

我的親生骨肉。

我開始變得渾渾噩噩，總是擔心犯錯。

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自責和膽怯始終圍繞在我的身邊。

妻子也因無法接受這場事故，選擇向我遞上了離婚協議。

「我是個罪人，談不上釋懷與否。」

面對前妻關切的詢問，我搖了搖頭。

當年的創傷后，她至今沒有再婚。

悲痛了大半年后，開始沉浸到工作之中，轉移注意力。

如今已經小有成就。

因為擔心我的精神狀況，她每年都會約我到這間咖啡廳，曾經那個網吧的隔壁，想要鼓勵我面對現實，走出過去。

可這對我來說，無濟于事。

當年的畫面只會一幕一幕涌上我的腦海。

我只要一坐到這附近，看著那熟悉的街道，我就會問自己。

倘若不是因為我，兒子也根本不會遇難吧？

5

見我不愿多說點什麼，前妻也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

講了幾句寬慰的話，便起身離開了這里。

愣神很久很久后，我也起身回家。

回家的路上有許多燒烤攤。

我總是躲到馬路的另一邊。

害怕聽到那滋滋的響聲。

五年了，只要看到燒熟的血肉，我都會想起兒子變成焦炭的樣子。

惡心到幾乎暈厥。

我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做了人生中最不可饒恕的決定。

話說，剛才離開咖啡館時，我本準備去付款結賬。

可前臺卻遞給我一張紙。

他說：「那位女士已經付過了。」

白紙上寫著：「振作起來吧，我的意思是，沒人會怪你，那不是你的問題。」

可我當然知道，那就是我的問題。

6

回到空蕩蕩的老房子，我打開了兒子的房間門。

雖然他去世了，但我從沒動過他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