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睡了，那我就會和剛才一樣，被餓死鬼啃噬掉。

所以嫂子說的作法，是讓我被吃掉，平息這些餓死鬼的怨氣，他們就都沒事了！

想到浩明的情況，我忙轉身往樓下跑。

到了二樓哥嫂的房間，扯開浩明的小被子，果然里面有同樣的頭發，指甲和符紙什麼的。

他們連浩明都不放過，那可是親生的啊！

「你那侄子，是回來之后生的，生下來就有點怪。報應啊！」禍斗站在門口。

看著我，「時間到了，行了吧，就算你這一線生機贏了。」

什麼叫時間到了？

我正不解，手機就響了。

那邊夾著什麼大喊的聲音，以及什麼轟隆作響。

「韓紗！韓紗！」吳隊在那邊重重地咳著，沉喝道，「你沒事吧？你怎麼樣啊？」

我忙應了一聲：「怎麼了？」

「到半道，過河的時候，一個老太太硬說要上廁所，要停車。可等停車了，她又說已經尿了，說要換褲子，讓我們都下車。她都沒褲子換，又說要脫掉。」吳隊一直咳著。

卻依舊跟著說，「我們說不看，她死活不肯，全車老人都跟著鬧起來，要我們和司機都下來。

「你知道吧，他們這些人無賴地鬧起來，我們也……」吳隊語氣中帶著懊悔。

朝我低聲道，「我們就下車了，然后里面有個以前開過車的大爺，開著車，直接撞進了河里。

「現在是冬天，河里水淺，車油箱炸了，整輛車都燃了……」吳隊還在重咳著。

吸著氣，「你怎麼樣？你還好吧？」

燃了？

我抬眼看向禍斗。

他朝我指了指門外，偏了偏頭，示意我看。

我忙跑出來，就見黑白無常、牛頭馬面都來了，牽著鐵鏈，一間房，一間房地招手。

一個個老人被套上鐵鏈，拉扯著出來。

他們臉上，也都算安詳，路過 204 的時候，都往里看了一眼，跟著露出釋然的笑。

我滿是不解地看向禍斗，他這次并沒有將他們全部燒得魂飛魄散。

「上天有好生之德，總得留下一線生機。」禍斗看著我。

輕聲道，「你就是這一線生機。

「如果你沒有記掛著家人，回來，那這一線生機也沒了，我會直接往養老院放一把火，全部灰飛煙滅。

「如果剛才轉移時，你沒有留下，硬是要跟著車走，那你們肯定會也走掉，但你也會跟著他們一起死。

「如果那些老人，沒有因為你放他們離開，醒了點良知，那燃的火，就是我滅魂的火。」禍斗拍了拍手。

沉聲道，「好啦，我的事辦完了，剩下的就交給接手的人了。」

「那他們？」我手一指。

可走廊空空蕩蕩的，都消失了。

「就算不灰飛煙滅，可報應不爽，有些罪地府還是會判的。」禍斗看了我一眼。

復又道，「就像你一樣，死罪可免，活罪應該難逃。」

跟著就要往下走。

「那我哥他們呢？」我忙又追上去，問了一句。

「他們？」禍斗臉上露出嘲諷的笑。

瞥了一眼 204，朝我幽幽地道，「有時候死也是一種解脫，他們暫時不會死，會生不如死。」

我還要問什麼，他一轉身，就穿墻消失不見了。

只留我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養老院。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走到 204 房門口，看著上面的封條，直接伸手撕開。

憑著記憶，走到奶奶睡過的那張床。

她說留了東西在墻里給我，可墻粉得很好。

正疑惑著，順著墻，看到幾道抓痕往柜子后面去了。

用力將柜子搬開，就見最里面角落里，貼著一張發黃的衛生紙。

因為貼得久，半脫落著，是用飯粒粘上去的。

輕輕一掀，那紙就掉了。

墻上被摳出一個碗口大小的洞，塞著一個手帕包著的小包。

我拿出來，打開。

里面是一個微黑，吊著個鈴鐺的銀鐲子。

眼睛猛地發酸。

小時候我就總喜歡戳這個鈴鐺，問奶奶可不可以給我。

她總是看著我笑：「等我死了，就留給你。」

我就會追著問：「那你什麼時候死啊？」

大點后，我就和同學手工編各種手鏈，串好多鈴鐺，還掛各種小配件。

根本就不記得，自己要過這麼一個發黑的銀鐲子。

她卻硬在墻上摳了個洞，把這鐲子藏這里面。

就算死了，變成餓死鬼，清醒過來，也只記得給我留了這麼一個銀鐲子。

真的是老糊涂了啊！

我爸媽和哥嫂虐待她，就不知道出去找人說嗎？

她還有幾個女兒呢，她這麼好，總會有人養她的。

我捏著鐲子，慢慢下樓，坐在養老院門口等吳隊。

沒一會兒，滿臉黢黑的吳隊開著車急急跑了過來，見我真沒事，就松了口氣。

又看了看養老院，嘆了口氣：「走吧，我會盡量幫你減輕點的。」

13

我從監獄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年后了。

這還是吳隊寫了不少材料，還跑到我前公司打工作證明，又按照養老院的名單，一個個找子女簽字。

證明我并沒有參與養老院的工作，對那些事完全不知情。

加上我在里面表現還行，減了兩次，才只有三年。

出獄是吳隊接的，他開車帶我回廢棄的養老院看了一眼，又帶著我到那墜車的橋頭站了站。

到吃飯時，我問及，才告訴我，這三年里，他時不時帶人去我哥嫂棄車的高速路下面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