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出車禍死了，七拼八湊的尸體被縫合送回來，尸身散發著異樣的香味。

客死異鄉的尸體，要在家停靈七日，引魂歸路。

停靈當晚，村頭二癩子猥瑣地爬進棺材里，我這才發現，棺材里的尸體上的頭是我哥的，可身體卻是一具妙曼的女尸。

第二天，二癩子被車撞死，一條腿怎麼也找不到。

而我發現，那條腿，被縫在了棺材里的尸體上……

1

我哥是開大貨車的，半夜車子在高速拋錨，下車放三腳架的時候，被一輛大掛車給撞了。

現場很慘烈，尸體經七拼八湊地縫好裝棺材里送回來的。

老家規矩，死在外地的，得停尸七天，引魂返鄉，才能下葬，要不然就成了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我媽只是在棺材邊站了一下，連看都沒敢看上一眼，直接就暈了過去。

我爸就坐在大門邊，不停地抽煙，整個人跟失了魂一樣，跟他說話，完全聽不到。

家里沒個人管事，這麼兇的尸體停靈，村長就找到了我。

讓我一定要找石陽道長辦上七天法事給超度了，要不然鄉親們也心慌。

我對這些事不懂，只得買了幾條煙，找了本家幾個叔伯，讓他們先幫著把靈棚搭好，先停好棺。

弄好這些，我也只敢站在半開的棺邊，瞥了一眼我哥的尸體。

拉回來前已經收殮好了，臉上化過妝了，臉白得嚇人，如果不是五官在那里，我都不敢相信這就是我哥。

明明在裝貨的時候，他還給我打電話，說那一趟拉完，能掙個萬兒八千的，到時拿了錢，帶我去買件新的羽絨服，就算漲到兩三千的，過年也得讓我穿得漂漂亮亮的。

我讓他留著錢當老婆本，早點給我娶個嫂子。

他還呵呵地笑：「老婆是以后的事，得先管好我的親親小妹啊。」

可再聽到消息，就是我媽在電話里不停地哭。

他比我大四歲，打小我就是他的跟屁蟲，他一邊嫌棄我，一邊做什麼都帶著我。

他讀完高中，沒考上，就跟人跑車。

卻說女孩子不好好讀書，養不活自己，就只能找個人嫁了。

到時被欺負了，還不是要他這當哥的撐腰。

還不如供我好好讀書，后面我讀書的學費、生活費都是他出的。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我胸口悶悶的，不敢再看，只得強撐著一口氣，把后面的事情辦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收斂時熏過香來抑制尸臭，尸體上隱隱有股子異香飄出來，聞著很舒服。

幫著搭棚的那些閑漢，都不停地往棺里邊瞟，都說這城里的殯儀館就是不一樣，給死人熏的香，都這麼好聞。

辦這些事的，都是些接零散活的閑漢，正經人也不接這種活啊，怕晦氣。

堂伯見他們還湊到棺材邊嗅，吼了兩句，這些人才笑嘻嘻地散了。

2

確定靈棚搭好后，就按村長說的，去請石陽道長。

這石陽跟我是小學同學，他媽是村子里的守村人瘋花娘。

她年輕的時候雖然癡癡的，卻是個大美人。

一次夏天突下妖雨，她在后山沒回來，村里人去找的時候，發現一條鱗色金黃的大蛇纏在她身上。

那些個去找她的，嚇得回來都重病一場。

瘋花娘從此就說自己嫁了山神，是山神夫人，瘋癲得更厲害了。

卻當真十月懷胎，生下了石陽。

據說他出生的時候，電閃雷鳴，妖風陣陣，萬蛇聚宅。

沒人敢接生，還是村里的老道長，手持桃木劍鎮宅，才生了下來。

瘋花娘生產時受驚死了。

可也有人看見傾盆大雨中一個穿著金袍的男子牽著她的手，進了后山。

石陽來歷古怪，又克死了他媽，沒人敢養，就由老道長抱養。

讀書那會，同學們都怕他，就我打小對這些靈異神怪有興趣，時常問他一些有鬼沒鬼之類的問題，也算說得上話。

到石陽家的時候，我還想著怎麼開口，就見他穿著一身白色的功夫衫，坐在院外的石頭上等我。

遠遠地就朝我道：「夏盈，你哥的事我知道了。聽我一句勸，馬上把尸體拉去燒了，要不然不得安寧。」

說著往我身后瞥了一眼，沉喝道：「冤有頭，債有主！再不滾，別怪我不客氣了！」

隨著他話音一落，我背后一陣陰寒，跟著平地起風，夾著什麼咯咯的笑聲。

我嚇得全身發冷，忙往石陽身邊躥：「我知道我哥死得慘，很兇！可我也不能讓他變成孤魂野鬼吧，你開個價，無論多少錢，我都出！」

石陽皺眉搖了搖頭，無奈地苦笑：「不是你哥的尸體……」

可似乎欲言又止，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塊桃木雕著的護身符給我：「那東西很兇，法事，我是不會接的，惹不起。你要停棺也可以，你戴著這護身符，停七天就守七天，寸步不能離。要不然，必出大事。」

他說完，根本不管我同不同意，直接將護身符往我脖子上一掛，手指滑過我脖頸，目光閃了閃，猛地轉身進屋了。

無論我怎麼叫他，他就是閉門不應話。

這十來年，他接了老道長的衣缽，傳聞青出于藍，別說十里八鄉了，外省很多人都聞名來請他，都請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