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祖父聞訊派人阻止,我才撿回一條小命。
但我沒有錯過大夫人眼中一閃即逝的陰狠和不甘。
那晚我就在這個小院低聲痛哭。
哭過后,我把寨子里的人挨個想了一遍,然后發誓我要做人上人,我要藏起真正的自己。
接下來這許多年,我如戲子般演著戲。
只是演著演著,我把那個陽光開朗的少年郎忘記了。
5
我是祖父發現張家后繼無人時,無奈接回的外室子。
他保我性命,看我表現,但并不在意我過得好不好。
開始時,我在張家舉步維艱,幾年時間,我常吃殘羹冷炙,冬日屋內沒有炭火,夏天烈日炙烤,唯有老師在祖父的示意下不遺余力地教導我。
幾年后,我考中舉人,祖父這才插手,讓大夫人收回了多數見不得人的手段。
但我已經不需要了,我開始常年住在書院。
到了書院,我才知曉吳秀才這一生有多可惜,若不是出了那樣的事,他考中進士應是不難。
吳秀才教我的學識讓我受益終身,他不僅教我學,更教我如何學,那些對同窗來說極難的文章,在我眼中,并沒有多難。
三年內,我成功贏得先生和同窗的喜愛,并在三年后一舉考中進士。
消息傳回張府。
父親給了我幾百兩銀子獎勵。
祖父將我叫入書房,認真和我談話。
我姿態謙恭,對他提出的未來規劃一一贊同。
大夫人在房里咬碎了牙,卻也不敢再做任何小動作。
第二日,祖父開始幫我經營,到我手里的錢財也比以往翻了幾番。
祖父以為,我會依靠他,我也只能依靠他。
他身居高位,習慣了別人對他言聽計從,哪會想到,我早已不需要他了。
張家,于我而言,只是拖累。
沒幾日,祖父還未鉆營出結果,我的任命就到了。
御前侍衛,通常是留給世家子弟恩蔭襲封的缺。
我既是當朝二品大員的親孫,自身也是當科進士,理應走文官的路才是正途,如今卻補了這樣的缺。
祖父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結果,陰著臉在書房關了幾個時辰,才叫金管家喚我去說話。
「這次任命有蹊蹺,你當也有所察覺,怕是有人不想讓張家好過,事已至此,你也算進入官場了,要持重自身,為陛下分憂才是。
「這次陛下行事實是意外了些……陛下心中應是對你有愧,但你不可因此心懷怨懟,這份愧疚將來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我低頭應聲:「孫兒謹記祖父教誨。」
當晚,夜色低迷,我在小院小酌了幾杯。
等闔府入睡后,我從矮墻翻身出去。
距離張府兩條街的地方,有一座平日非常低調的宅院。
據說是一個富商的產業,平日并不居住,只留了幾個老奴看守宅院。
我翻墻進去,熟門熟路地找到一個偏僻的院子。
屋內點著燈。
齊羽低沉的聲音從里面傳來:「來了還不快進來?」
我推開門。
齊羽招呼我:「快來,掐著點兒做的,還熱著,我們喝兩杯。」
我笑罵:「大半夜地,也就你有閑心吃東西。」
「還不是為了給你慶祝,怎麼樣?你玩的這出文官變武將,沒把你家老太爺氣壞吧?」
他笑著朝我扔了一個酒杯,被我接住。
我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真誠道:「多謝你。
」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坐在這。既然知道對方的抱負,那便只管成全就是。」
我一飲而盡:「一定會有那一天。」
大瑛朝皇上生了七個皇子,最小的兩個不足六歲,其余五位皇子都對皇位志在必得,皇子之間,斗爭非常激烈。
齊羽就是大瑛朝的二皇子。
剛到京城時,我喜歡夜里翻墻出來走一走,算是給每日的窒息生活一個放松的時間。
兩年前夜里,我救了被不知被哪位兄弟暗殺的齊羽,從此成為好友,我亦為他所用。
選擇二皇子的理由很簡單,他頭腦清醒,且胸中有黎民。
當御前侍衛,是我和齊羽共同商量的結果,離皇上近,方便經營人脈,且有極大的機會立功。
這兩年,皇上的身體每況愈下,我已經沒有時間從文官慢慢熬了。
6
我和齊羽都沒想到,皇上身體雖差,但至今已拖了五年。
我當御前侍衛的前兩年,日日點卯,御前大臣交給我的事從不推諉,同袍但凡有換班需求,我也從不拒絕。
于是我得了一個好人緣,再加上齊羽和祖父暗中的幫襯,我在皇上面前非常得臉。
祖父對我的表現很是滿意,家里的資源不斷向我傾斜。
他做著張家烈火烹油的美夢,刻意忽略了時局動蕩下的洶涌暗潮。
我用家里的資源暗中培養只忠于我的勢力。
我的戰場在朝堂,在暗處。
而齊羽的戰場在兄弟間。
第三年伊始,耐心告罄的皇子們開始動作不斷,齊羽一面靜心蟄伏等待機會,一面暗中操控一切。
齊羽始終有個底線,不對皇上出手,有謀士曾建議宮變奪權,齊羽斷然拒絕。
「他是我的父王,這是我的底線。」
還有一句沒說出口的話,他想堂堂正正,他不想奪位成功后被人戳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