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困魂符。」青年道士冷呵一聲,幽幽道:「也就是說,他死后魂魄沒有離體,被困在尸體身上。」
「蚊蠅滿腹,藻絲纏體,有多痛苦,他都能感受到。」青年說完,拉著我后退了一點。
「誰做的?」我全身發冷。
也就是說外公能感覺到身體上所有的痛楚?
滿腹蚊蠅,和這藻絲纏體,可以說是靈異事件。
胸口那朱砂的困魂符呢?
說好收殮,卻讓他赤身入棺,六個舅舅和所有表哥都參與了,他們就沒有異議嗎?
為什麼要讓外公受這樣的痛苦?
「他們只想要寶,洗貞潭的怨氣聚在地下水中,與老井相通,你外公才封了老井。他們將所有怨氣引到你外公身上,就能下井尋寶了。」青年搖頭冷笑。
怪不得道公半夜去老井邊,而舅舅他們跟著就說知道東西在老井里,其實是打一開始就知道。
「現在怎麼辦?」我看著棺材里被綠毛藻裹纏著的外公,根本不敢想,他還宛如活人一樣,感覺自己身體上的痛苦。
「自作孽,不可活。」青年冷哼一聲,拉著我的手,與我十指交纏。
這姿勢太過曖昧,我剛想抽出來,就感覺指根一暖,跟著有什麼電電麻麻的感覺傳來。
他跟著就收了手:「你身上的怨絲,幫你除了。但……」
「袁婉!袁婉!」后面突然傳來叫我的聲音。
「你是脫不了身了。」他苦笑了一聲,嘆了口氣,如煙般消失不見了。
有了前后兩次的神秘出場,我感覺他不是普通人,可沒想到他這麼無所顧忌。
手上那電麻的感覺還在,后院抽水的那堆表哥就出來了。
朝我道:「讓你快去洗貞潭挑水。
快點,我們陪你去!」
一堆十幾個表哥,全都來了,大有我不去,也押著我去的意思。
我瞥了一眼棺材,那些表哥也好奇地看了一眼,見壽被掀開,露著纏滿綠毛藻的尸體,臉色也都不好看。
大表哥比我媽都大,當下充當長輩:「你還小,不懂權衡利弊,以后就會知道的。」
跟著立馬轉過口風:「劉道士說了,是原先以水凈尸時,你和小姑沒擦身,所以才出了這些怪事,現在得重新來一次,你們也參與。」
「到時找到東西,也分你們一份。」大表哥滿臉都是施舍的樣子。
現在這怪事擺在他們面前,他們都不在意,多說無用。
我只得再次挑上那兩個木桶,跟著他們一起去洗貞潭。
路上好奇地問了幾句:「外公到底藏了什麼寶貝啊?」
翡翠翎管,象牙章什麼的,雖說值錢,可這麼多人一分,也沒什麼了吧?
犯得著他們這麼不顧人倫?不怕死?
村里人都知道戚家老宅有寶?
這麼多年,外公一個人住,就沒擔心過被偷嗎?
可惜表哥們,嘴都很嚴。
等到洗貞潭時,外面烏壓壓的全是人。
前面不時傳來大舅氣急敗壞的吆喝聲。
有表哥們開路,擠進去一看。
就見本來就小,十尺見方的深潭,上面浮滿了雞鴨、貓狗、兔子、老鼠,還有豬牛。
這些家畜都和外公尸體一樣,裹著綠毛藻,漂在水面上。
這本身就窄小的潭口,全是死了的家畜和浮動著的綠毛藻,哪還能看到水啊。
更離譜的是,還有往這邊走的家畜和老鼠,就算外面有人擋,一個沒注意,就又栽進了潭里。
有幾頭豬還沒死,白亮的豬身上,裹著綠毛藻,就像綠毛豬一樣。
幾個舅舅和豬主人拿著耙釘勾著豬,想把豬拉上來,要不然也打不成水啊。
可那豬明明就是浮在最上面,幾個大男人拉,都拉不動。
好像不是水潭,也是泥潭。
拉扯間,豬身上纏裹著的綠毛藻,咝咝作響,宛如拉扯著棉花一樣。
這情況,看上去瘆人得很。
我媽卻似乎失了神,在一邊不停喃喃地說著什麼。
眼看著表哥們也幫著去拉里面的豬,人群的注意力也在洗貞潭這怪事上,我扯著我媽,正打算悄悄退出去。
怪事越多,就越不安心,還是保命要緊。
可一轉身,就聽到大舅媽呵呵的大笑聲傳來:「舌雖無骨,亦能殺人。文不能言,字字誅心。戚士安,嘴里是仁義道德,肚子里裝的是黑心爛肺。」
戚士安,是外公的大名!
到洗貞潭就一條小路,大舅媽擋著,我和我媽出不去。
趁大家被大舅媽吸引注意力,我小心地扯著我媽,想從一側偷偷鉆過去。
可剛一動,大舅媽猛地就轉眼盯著我:「袁婉,你到這里了,不去找你媽嗎?你媽在潭里,等你呢?」
說是轉眼,是她頭還平視著前面的洗貞潭,可眼眶里的眼珠子,宛如那種動眼娃娃的眼珠一樣,猛地轉了過來,就算側著,也能看到黑色的瞳孔!
嚇得我一把抱住了我媽的胳膊。
我媽明明在這里,怎麼會在潭底。
「你在胡說什麼!」大舅氣急地走了出來。
一把扯著大舅媽,厲聲喝道:「給我回去。」
「呵呵!不仁不孝!」大舅媽咧著嘴,又咯咯地笑:「現世報啊!戚士安的報應,死在自己兒子手里,死后還……」
「你!」大舅猛地伸手,去捂大舅媽的嘴。
可手還沒到,大舅媽就猛地捧住了大舅的臉,那大咧張的嘴,越張越大,雙眼就像兩顆玻璃球一樣,在眼眶里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