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不由地順著那東西看去。
赫然是一條肥胖的蛆蟲,以及小團細若小米的蟲卵,黏糊在一起,里面還有細白的東西在拱動。
大舅媽卻毫無知覺,一把扯過我手里的紙,胡亂地擤著鼻涕,嗡聲嗡氣地追問:「你就沒問道公半夜去那老井做什麼?是不是你外公把什麼藏井里了?」
想到外公和道公的慘死,以及那青年道士說不能接那口死氣。
我心頭一陣后怕,連忙后退了幾步。
舅媽裹著紙,根本沒看到里面有什麼,還不停地摁著鼻子止癢。
還去揉眼睛,隨著她搓揉,眼角搓出了一團米黃色的東西……
小粒小粒的,軟軟的。
她還捏在手里看,好奇這是什麼,看不出來,又隨手彈開了。
我哪還敢逗留,趁機往外跑,這事太怪了,得先離開。
可剛一轉身,我媽和五舅、六舅就走了進來。
兩個舅舅朝我媽打了個眼色,然后朝我笑了笑:「婉婉,沒嚇到吧?」
他們這笑,和剛才大舅媽的一樣,瞇眼哼鼻,還都揉了揉鼻尖。
說完,示意我媽什麼,就連忙往后院老井去了。
我正想叫住他們,我媽就拉著我往一邊去:「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正好,可以告訴我媽,我們先離開。
「道公在老井邊,有沒有跟你說外公把東西藏哪了?」還沒等我開口,就拉著我的手問。
她握得太用力,我手指都發麻了。
她們這是懷疑外公把所謂的古董寶貝藏老井了?
可外公都沒提前告訴兒孫,怎麼會告訴道公?
「沒有!」我忙朝我媽搖頭,告訴她道公滿嘴蚊蠅慘死,和大舅媽鼻涕里有蛆蟲和蟲卵。
聽那青年道士的話,似乎外公造了什麼口孽,戚家人都要受牽連。
忙朝我媽道:「外公死得怪,那些怪蚊子,還往人身體里鉆。我們先避開,要不然……」
可我媽根本不信活人體內會孵化出蛆蟲,懷疑我是不習慣守靈,要走。
硬拉著我手:「你五舅、六舅條件不好,幾個表哥要買房結婚。剛才他們商量了,誰先找到,就多分點,你幫他們找找。」
外公家業大,六個舅舅卻有三個媽,為了爭家產,暗地里不知道有過多少齷齪。
我媽自然是幫五舅、六舅的,生怕我不同意,死拉著我的手往里走。
手被擠得生痛發麻,指尖好像有什麼流動。
我怎麼叫,她都不理,只是不時扭頭抱怨我不懂事,不知道幫幫兩個親舅舅。
小時候,我媽和兩個舅舅時常買零食哄我,讓我問外公一些話,或是有沒有見外公把什麼象牙的印章,翡翠的翎管放哪啊。
我那會小,不懂。
還真的問外公。
他總是看著我搖頭苦笑,然后捏了捏我的臉:「婉婉知道什麼叫翎管嗎?」
后來大點了,我知道了什麼叫翎管,什麼是翡翠時。
我就知道,大舅媽他們說得沒錯,就算我媽把我丟給外公養是迫不得已,可兩個舅舅難免就心懷不軌。
可戚家祖上就是個普通的地主,族譜上也并沒有說出過什麼大員,哪來的翡翠翎管,象牙章?
不過大學后,我就盡量少回來,免得這些舅舅們,總以為外公會把什麼東西偷偷給我。
隨著外公年紀越來越大,一直沒交代那些東西在哪。
兩個舅舅逼得就越緊,時常勸我回來。
就算我媽不想爭,被他們說多了,難免會心動。
這次回來時還好,不知道剛才兩個舅舅和我媽說了什麼,搞得她好像不爭都不行。
被我媽強行再拉回后院時,道公的尸體已經被處理好了。
有了前面外公的經驗,他兒子劉道士很麻利地脫了他下巴,用膠帶將嘴封上。
這次徹底得很,連鼻孔和眼睛都封上了,據說耳朵都用棉花塞住了。
可卻并沒有將尸體抬走,就放在井邊。
大舅正扯著劉道士說什麼,老井上面封著的水泥板已經給撬開了,抽水機已經開始抽水了。
五舅、六舅見我們進來,有點恨鐵不成鋼。
朝我媽嘀咕道:「來晚了。劉道士說可能在井底,大哥答應找出后,分他家那份。還同意,把道公葬戚家祖墳。」
我聽著迷糊,道公是外姓,怎麼能入戚家祖墳?
劉道士家,怎麼會有外公家的一份遺產?
五舅、六舅又拉著我媽,到一邊碎碎地商量著什麼,我雖然急,可不敢亂說話,怕惹眾怒,只得暫時等著。
老井封了很多年了,抽出來的水,全是和洗貞潭一樣的綠毛藻,貼在石板上,就好像一縷縷的頭發,看得我手指脹癢。
舅舅們帶著表哥們興奮地盯著老井,恨不得馬上抽干水,下去查看有沒有藏寶。
可剛抽一會,抽水機就被堵了,拎上來一看,泵上面纏滿了綠毛藻,一個個忙拿手清理。
看著那綠毛藻拉著絲,從抽水機的泵上抽出來,就像捏著一團團綠色的頭發一樣,我感覺手更癢了。
大舅還打著電話吆喝著誰,幫忙把村里的抽水機都送來,要連夜抽干了井水。
其他人一邊清理著綠毛藻,一邊商量著,等天一亮就抽簽,看誰下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