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陰公主好美男，府內男寵不斷，人盡皆知。如今年歲漸長，更是喜愛美貌的少年郎君。

不枉我多年仔細打理，為自己養出一副好皮囊。

她細細端詳我，勾起唇角：「好大膽的賤奴，竟敢拿本宮的小字唱這樣的情愛之詞。不怕本宮治你死罪嗎？」

我深深望她，目光渴慕而溫馴：「殿下如天上明月，這世上哪有人不傾慕月亮？檀奴這一生，大概只有這一次機會，斗膽唱一唱天上的明月。」

御樂司管事膽戰心驚地叩頭：「殿下，檀奴年輕，說話不知分寸，如有沖撞……」

伏陰睇他一眼，轉向皇帝，笑意中滿是興味：「這個伶人，阿弟賞給我吧。」

今日是她生辰，皇帝正想哄她開心，自然應允。

我俯身唱喏，藏在袖中的手指捏得青白。

伏陰，我花了十年走到你身邊。

這條路，我不怕走得再久些、再苦些。

3

我成了伏陰最寵愛的男寵，風頭一時無兩。

御樂司這十年來我在宮中時時留意，與伏陰喜好相關之事，爛熟于心，自然哄得她百般開懷。

拿著她賞賜的珠寶銀錢，我又著意收攏了十數名美少年，與我一同侍奉她左右，纏著她日夜笙歌、飲酒作樂。

酒宴之中，我仿著宮中翻牌侍寢的規矩，做了一套精致的花簽，將男寵們都以花命名書于其上，供伏陰抽取，抽到誰，誰就要扮作那花神的模樣來服侍她。

為討她歡心，眾男無不各出心思，將眾花神扮演得花樣繁多。

不等她厭倦這花神侍寢的把戲，我又帶眾男寵編了一套氣勢恢宏的劍舞，將宴席挪去庭院，眾人袒胸露懷，只穿褲靴舞劍，大唱北地豪情。

與先前花神的滿室浮香花影相比，這開闊雄野之風自然又讓伏陰眼前一亮。

她寸步不離地將我帶在身邊，如頑劣幼兒得了新鮮好玩的事物，迫不及待地到處炫耀。

甚至連著設宴數日，只為了招京府女眷來一同欣賞那北地劍舞。

一群赤膊男子在面前揮汗舞劍，這些深閨女眷們何曾見過這樣的靡艷情景，個個戰戰兢兢、面紅耳赤，卻迫于伏陰的威懾，不得不違心夸贊。

劍舞至最高潮處，我一襲白衣銀甲自眾人之中現身，身姿翩然，若游龍鴻雁。長劍銀光爍爍，劍意凜然，舞落滿庭春英。

花瓣紛揚之中，劍光在伏陰座下停住，劍尖悄然綻開一朵盛世芙蓉。

那是我苦學多日的江湖幻戲。

眾人嘩然稱奇，我穩穩跪下：「愿長公主朱顏常似此芙蓉，年年歲歲，樂哉未央。」

伏陰在眾人的恭維聲中，得意洋洋令我跪去她腳邊，滿意地撫摸我的頭發：「檀奴最得吾心。」

我剝開荔枝遞到她嘴邊，繾綣一笑：「檀奴能博公主一笑，此生便無所憾了。」

她漸漸沉迷于此，對我更是滿意。甚至開口要皇帝以駙馬規制賞我俸祿職田，仆從府邸。

皇帝對她百依百順，不顧朝臣反對，一一應下。

自此，我在京府名聲大噪，便是尋常官員見我，也要恭恭敬敬稱一聲「檀郎君」。

更有趨炎附勢之人，開始對我百般討好巴結，以求結交。

我自然來者不拒。

我不是不知道背地里他們對我如何譏諷辱罵。

無非便是說我奴顏婢膝，堂堂男兒卻以色侍人，丟盡了天下男子的臉。

可我一個男寵，怕什麼丟臉？我連死都不怕，還怕幾句戳脊梁骨的壞話嗎？

瞧著他們這些權貴一邊罵我，一邊趕上來給我當狗的模樣，我只覺得快意。

何況，我用得著他們的地方，還多著呢。

4

春去夏來，到了皇帝二十二歲壽辰。

天子壽誕，百官慶賀之余，皇帝立后之事便又被提上議程。

他十一歲即位，大小事宜都是伏陰輔佐。初登大寶那兩年，伏陰甚至還垂簾聽政過一陣子。

小皇帝年幼時依賴長姐，死活不肯成親，亦不肯讓姐姐出宮開府別居。

伏陰也樂得如此――嘗過掌權的滋味，誰又能輕易放手？她得皇帝特許長住宮中，儼然便是這皇宮的女主人，自然不希望皇帝娶來后宮之主。

是以立后選妃之事，一拖再拖。

可如今小皇帝已然長大，早不是懵懂孩童。有了自己的所思所欲，他便不甘心一直待在伏陰的羽翼下了。

據說壽宴之后，顧太傅私下去了御書房一趟。皇帝聽了他的進諫，一反常態沒有發怒駁斥，而是面色泛紅地點了頭。

很快，宮里便有了風言風語，說皇帝對顧太傅嫡女一見鐘情，打算立她為皇后。

消息傳到伏陰耳中，她狠狠踢開了正為她捶腿的少年，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竟未與本宮商議！」

也不怪她氣得發狂。

從前伏陰垂簾聽政，便是顧太傅攜百官力諫，斥責伏陰牝雞司晨，終于逼得伏陰退居深宮。她與顧太傅之間積怨已深，怎麼肯讓他的女兒來做皇后？

我體貼地遣散眾人，為她遞上清涼靜心的冰飲，又輕柔地幫她按頭：「殿下何必生這麼大的氣？皇上與您姐弟連心，一向最敬重您，又怎麼會不跟您商議呢？這些話定是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