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認識我嗎？」

按理說，這個時間點，是不該認識的。

于是我搖了搖頭。

「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我的身份證號是……你要是信不過我，也可以報警——」

「不必了。」

沈芊芊踉踉蹌蹌地起身，撐住了我的手臂。

她說：「我相信你。」

5

或許是淋雨又受驚的緣故。

剛回家，沈芊芊發起了高燒。

「那個，要不要叫你的父母或者朋友來照顧你？」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因為我忽然想起，沈芊芊和我說過。

她母親早逝，父親酗酒家暴，繼母待她刻薄。

也沒什麼朋友。

她一直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沈芊芊果然拒絕了。

「沒關系。不用麻煩。」

沈芊芊吃了退燒藥，整個人昏昏欲睡。

我關了燈，準備下樓。

她的嘴唇蒼白得失了血色，卻還是盡力彎著。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

「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向我伸出手。

「初次見面，我叫沈芊芊。」

我擺擺手，「客氣了，沈小姐。」

「舉手之勞而已。」

我本來想要一走了之的。

走到樓下，卻忽然想起沈芊芊因為加班，還沒有吃飯。

今天可是跨年夜呢。

雨已經停了。屋檐上積蓄的水珠滴滴答答掉下來。

顯得夜里越發冷寂。

我拎著在大排檔打包的粥和小菜，又按響了門鈴。

沒人開門。

我等了一會兒，又按了一次。

這一次，里面的人答應得很快。

「來了，來了——」

沈芊芊赤著腳跑來開門，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隔著層防盜網，她瞪圓了眼睛。

「咦。」她傻傻地笑了，「是你啊。」

未等我回答，沈芊芊已經打開了門。

「怎麼又回來啦？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忘在我這了？」

目光落在我拎著的袋子上，她愣住了。

我把外賣盒一一打開，又熟練地給她掰了雙竹筷。

「買多了。」

「想起你也沒吃飯，干脆來找你一起吃。」

電視里放著一檔戀愛綜藝。

吵鬧又無聊。

沈芊芊端著粥碗，往我的啤酒罐上碰了碰。

「林先生。」她彎了彎眼睛，「新年快樂！」

我碰了碰她的碗，也笑。

「新年快樂，沈小姐。」

那天，我和沈芊芊談天說地，扯到很晚。

沈芊芊雖然病著，整個人卻亢奮極了。

直到客廳的鐘指向三點，沈芊芊不知道打了第多少個哈欠之后。

終于頭一歪，昏睡過去。

我把她抱回臥室，蓋好了被子。

卻躺在她家的沙發上，失了眠。

思來想去，終于發現有哪里不對勁。

沈芊芊對我，一個忽然出現的陌生男人，好像有一種超乎尋常的信任。

我想起沈芊芊的那本相冊。

實在想不明白那些合影是哪來的。

還是說，我們真的認識過，只是我不記得了？

6

第二天我醒的時候，沈芊芊又去公司加班了。

可她凌晨三點才睡。

我默默想著。真是驚人的毅力。

茶幾上留了張紙條。

【留了早飯，在鍋里。】

我叼著一次性牙刷，有些感慨。

明明才第一次見面，怎麼日子過得像老夫老妻啊。

沈芊芊因為是剛入職的新人，經常被領導壓榨。

下班時間一拖再拖，到家都已經快九點。

我擔心那個黑衣男會再次騷擾沈芊芊。

趕在她下班前頭，把黑衣男打了一頓。

「別讓老子再看見你，不然見你一次打一次。」

我放完狠話，又往他腦袋上來了一下。

「聽見沒？」

收拾完黑衣男，左等右等，卻等不到沈芊芊下班。

我看了眼她忘在茶幾上的工牌，打了個車去她公司樓下。

剛下車，就看見一個男的拽著沈芊芊的袖子不放。

沈芊芊努力推搡著，臉頰漲得通紅。

「哎，你——就你，你干什麼呢？」

我皺著眉，把沈芊芊護在身后。

「她說別碰她，你聽不見嗎？」

那男的哈哈一笑，「都是男人，這你還不知道？」

「欲擒故縱的把戲罷了。」

沈芊芊大著膽子，從我背后探出腦袋。

「你有病啊！我說過我有男朋友了！」

那男的嗤笑，「騙鬼呢？」

「上班第一天就說有男朋友，他人呢？半個鬼影都沒看到。」

沈芊芊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的眼睛要是不用，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我男朋友就在你面前，看不到？」

7

那男的一走，沈芊芊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抱歉，抱歉！謝謝你替我解圍！」

她朝我眨眨眼睛，「這樣，我給你做好吃的吧。」

「就當謝禮，好嗎？」

我從未說過，沈芊芊卻好似對我的口味了如指掌。

連我不吃香菜這種小癖好都知道。

我心安理得地在她家蹭了小半個月的飯。

閑暇時，我們一同追劇、散步、談天說地。

沈芊芊借著糊弄同事的名義，和我拍了好幾張合影。

日子平淡如流水。

直到某天。

沈芊芊幫我洗風衣的時候，在口袋里發現了那枚婚戒。

「林知。」

她舉著那枚戒指，看起來有些亢奮。

「原來你已經結婚了啊。」

「一直忘了問——你多大啦？」

穿越回七年前，鏡子里的自己憑空年輕了好多。

但對上沈芊芊期待的目光。

我鬼使神差，說了實話。

「我……二十九歲。」

「我的妻子車禍去世了。」

她呆了呆，忽然低下頭。

「這樣啊……抱、抱歉。」

沈芊芊陷入長久的沉默。

直到晚上睡覺之前，她忽然問我。

「你很想念你的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