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小樓前的花圃中。
周嫵皺起眉頭,指著一處花圃角落,問道:“這里少了一朵牡丹,是誰采了?”
少了一朵牡丹她也能發現,李慕忐忑道:“是臣不小心……”
周嫵看了李慕一眼,眉頭逐漸舒展,終究是沒有說出什麼。
她走出花圃,說道:“這小樓和花圃,朕都送給你了,花圃你好好打理,樓里有一幅畫,朕要帶走,其余之物,都送給你了……”
她走進房間,伸出手,墻壁上那副畫便飄落下來,自動卷起,被她拿在手中。
雖然柳含煙也很喜歡這幅畫,但以后她問起,李慕可以說這畫是女皇借給他的,為了編的真一點,他轉頭問女皇道:“陛下,這幅畫有什麼玄妙?”
周嫵道:“這是前朝畫家高人,道玄真人的真跡,他以畫入道,這幅畫中,有他的畫道傳承,只可惜自畫道斷絕之后,就再也沒有人能領悟了。”
李慕記住了這個理由,日后柳含煙問起來,他就說這是女皇借給他領悟畫道的。
畫家和道家,佛家一樣,也曾是一個修行流派,只不過后來傳承斷絕,徹底消失了,到如今,法家,兵家,儒家的傳人,還偶有出現,卻再也沒有過畫家傳人的蹤跡。
李慕不關心這個,他總得仔細看看這幅畫,以后和柳含煙解釋起來,也像那麼回事。
趁著女皇還沒有將其收起來,李慕道:“陛下,可不可以讓臣看看這幅畫?”
周嫵問道:“這幅畫掛在這里這麼久,你沒有看過嗎?”
李慕道:“只是粗略的掃過幾眼。”
周嫵沒有再說什麼,伸出手,那幅畫自動飛起,重新展開。
李慕目光望向畫卷,這是他第一次仔細打量此畫,這其實就是一幅水墨山水畫,畫上要素不多,遠山,近水,孤舟,以及舟首站立的,一個穿著蓑衣的老翁。
李慕不怎麼懂畫道,他只能看出來,這幅畫雖然簡單,卻能給人一種極為空曠悠遠的感受。
但要說他從畫中感悟到了什麼,那是真的一點兒都沒有。
他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這也不過是一副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山水畫而已。
一般來說,當他內心最為寧靜的時候,領悟力最強。
李慕習慣性的頌念清心訣,再看向那副畫時,不由吃了一驚。
平日里他心煩氣躁時,念動清心訣,能夠平心靜氣,靜心凝神,但這一次,他頌念完清心訣后,這幅畫在他眼中,卻扭曲了起來,只是隨意一撇,李慕便感到眼花繚亂,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眩暈。
他越是頌念清心訣,畫面就越發扭曲,到最后,只能看到一團團旋轉的墨跡,李慕感覺自己的靈魂也在旋轉,下一瞬,他就出現在了蒼茫的世界。
青山,綠水,孤舟,他站在舟尾,一個穿著蓑衣的老者,背對著他,站在舟首。
老者手中拿著一支畫筆,李慕目光望過去的時候,那畫筆動了。
老者握著畫筆,手腕快速移動,似乎是在虛空中作畫。
一團墨跡,出現在空中,似乎是一尾游魚。
老者最后一筆,點在那條魚的眼睛上,那條魚甩了甩尾巴,躍進水里。
老者手中的畫筆還在繼續移動,不一會兒,一只仙鶴扭動脖子,發出一聲清脆的啼鳴,振翅飛向高空。
老者寥寥幾筆,畫出一座山峰,那山峰飛向遠處,變成一座巨峰,巨峰落入水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像是要將小舟掀翻。
舟首的老者,還在繼續作畫,他畫出了一對翅膀,這翅膀出現在他的身后,煽動兩下,老者的身體離舟而起,飛向高空。
啪!
巨浪打來,小舟被掀翻,李慕跌入水中。
下一刻,他便再次出現在了女皇的小屋中,那副畫靜靜的懸浮在空中,畫面之上,依然是遠山,近水,一孤舟,一老翁。
回想起幻境中的場景,李慕目瞪口呆,僅靠一只筆,就能無中生有,這就是畫家?
李慕心中震撼時,周嫵已經走到了床邊。
她回頭問李慕道:“你在這里睡過嗎?”
李慕點了點頭,說道:“睡過。”
周嫵俯下身,輕輕嗅了嗅,目光一凝,說道:“你在騙朕,這不是你的味道。”
李慕張了張嘴,解釋道:“這……”
周嫵冷冷道:“你想好再說,你應該知道,欺君之罪,應當如何?”
李慕無奈道:“除了臣以外,臣的娘子,也在這上面睡過。”
周嫵再次嗅了嗅,果然聞到了兩個人的味道,一個是柳含煙的,一個是李慕的,兩種味道混合在一起,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占了她的屋子,睡了她的床,說不定李慕還在她的花圃里摘了一朵花,戴在別的女人頭上……
周嫵難以想象,他們在這張床上,做過什麼事情。
她閉上眼睛,說道:“你走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李慕嘆了口氣,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他想要解釋,但又不知道該解釋什麼。
最終,他只能拱了拱手,說道:“臣告退。”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瞬間消失。
周嫵走出小樓,走到湖邊,雙手抱膝坐下。
湖邊,幾條魚兒無憂無慮的游來游去,其中兩條魚,在游到她面前時,忽然停下,然后開始嘴對嘴的互啄。
周嫵莫名其妙的生氣,撿起一顆石子,扔進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