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總瓢把頭身體逐漸穩定,醫生轉頭對我喝道:“出去!”
我冷冷地站在原地沒動。
醫生見我毫不理會,拿出電話,準備叫人。
可總瓢把頭卻無比艱難地示意,讓他不要打電話,并說道:“給我……再來一針……”
醫生聞言,皺眉道:“老爺子,您今天已經打過針了,不能再打……”
總瓢把頭神情卻非常堅定:“按要求……做!”
醫生萬般無奈,只得再給他來了一針。
打完針之后。
總瓢把頭在幾分鐘之內就恢復了正常,讓醫生摘掉氧氣面罩,并吩咐他們先出去。
醫生萬般無奈,只得出去了。
他在臨走之前,還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總瓢把頭臉色無比凄然,苦笑道:“真沒想到啊,老夫退出古董行當三十多年,臨死之前做的最后一局,竟然被你半支煙工夫給破了……”
“小蘇,你贏了,咱們可以聊聊了。”
他之前一直叫我小伙子。
但現在已經換了稱呼,叫我小蘇。
說明對我心態已經發生了微妙變化。
其實剛才破轅門射戟局,有很大的運氣成份所在。
我將目光從博古架上轉移之后,瞄見到了總瓢把頭躺著的這張木床。
由于木床被白色的床單給罩著,連床頭也有軟布包裹,總瓢把頭睡在床上,身上還蓋了被子,加上房間的燈光其實并不太好,我一直沒有注意到它。
可在總瓢把頭告訴我時間已經到了的時候,他的手卻不經意間微微扯了一下床單,似乎要將木床露出來的部分小角落給掩蓋住。
我立馬瞅了一下床腳。
頓時驚呆在原地。
這是金絲楠木床。
金絲楠木的珍貴性不言而喻。
在封建社會,這玩意兒以前叫做宮木,也就是帝王內宮才能使用的東西,普通人若使用,甚至要被砍頭。
從木材的市場價值來說,金絲楠木僅次于瓊脂。
市面上幾乎沒有新的金絲楠木制品出現,但凡一些金絲楠木家具,無不是從老金絲楠木家具、棺材中取材,小心翼翼進行拼接。可即便是拼接,也不大可能制成整張金絲楠木大床,因為根本沒那麼多原料。
這說明,總瓢把頭現在睡的這張床,很大可能是某個皇宮流出來保存至今的內宮床!
陸岑音家中的地主老財扛米袋瓊脂木雕,其形制不大,已然被視為陸家至寶。
如此大的金絲楠木床,而且還是宮內之物,價值足以秒殺博古架上的一切古玩!
瞬間一個轉念。
一個微小的動作。
轅門射戟局告破。
總瓢把頭之前眼瞄博古架,故意不瞅那尊宋汝窯天青瓷,其實是在給我故意挖坑,但他最后還是沒耐住性子,去微扯了一下床單。
破局之法實在局外。
老一輩江湖人太喜歡玩這套了!
我打進來以后,一直被總瓢把頭牢牢掌握了話語的主動權。
他說什麼。
我做什麼。
現在我不能讓他給牽著鼻子走了!
我說道:“老爺子,我運氣好破了局,感恩您的寬容。”
“既然我們之間是聊天,就應該你言我答,剛才一直都是老爺子在提問,現在我有一個問題要問您。”
“古董行當有一個人,無真身、無法號、無廟宇,僅僅一個江湖代稱‘老司理’,想必您一定知道他是誰,蘇塵懇請老爺子能夠如實告知。”
總瓢把頭聽到“老司理”幾個字之后,雙目突然精光爆射,臉部肌肉劇烈抽搐。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總瓢把頭那如遭了雷劈一般的表情,以及我砰砰砰的心跳之聲,彰顯著我們兩個人的存在。
良久之后。
總瓢把頭方才緩緩開口:“對不起小蘇,我曾立過天誓,不能告訴你。”
我內心突然襲來一股深深的絕望。
他之前已經說了,如果我贏了,就原諒我挑老糧幫設局見他的行為,可以留下一條性命、陪他聊天,但并沒有說會告訴我想要知道的。
此刻。
他毅然決然地拒絕。
求他?
像總瓢把頭這種老江湖,一旦立了天誓,是不可能從他嘴巴里撬出任何信息來。
威脅他?
這可是老糧幫的總瓢把頭,天神級別的人物,現在我們三人在人家的老巢,敢有任何不軌,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沒有任何辦法。
之前的一切努力,全白費了。
我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恍若要爆炸的崩潰情緒,拿出了明斗彩圣物碗,放在了床頭柜上。
“老糧幫的圣物,現物歸原主。想必以老爺子的寬廣胸襟,也不會想知道我是怎麼找到您,又是怎麼拿到的圣物碗,更無心再去追究其中之事。”
“既然您已立過天誓,晚輩不強人所難。”
“今日榮幸得見,就此告辭,望老爺子保重身體!”
講完之后。
我轉身就走。
人還沒走到門口。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笑聲。
“小蘇,請留步!”
我回過身,不知所以。
總瓢把頭目光中流露出無限贊許,緩緩地說道:“身壞絕技卻謙遜規矩,胸有激雷而面若平湖!果然好樣的!”
我回道:“老爺子今天夸獎過多了。”
總瓢把頭突然目光一凜,回道:“若你今天關于他之事再多說一句,老夫不僅不再言語,還會讓你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