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異的變化遠遠沒有停止,在那小樹的頂端,突然某處枝椏慢慢地蠕動,慢慢的鼓出一個小包,然后舒展開來……又化作了一小片晶瑩的綠葉,然后又一片……又一片……
梅雪煙只感覺自己的兩腿酥軟,竟已是無力支撐,只得慢慢地坐倒在了地上,滿心都是震駭,張著嘴,竟是連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這等神奇的力量,就連她,也是從未聽說過,這是超過了“傳說”的神跡……
慢慢的,原本只有四五片殘敗葉子的巴掌大小樹,在這頃刻之間,竟已經蛻變了許多,非但葉子重現綠意,更增生、增長,此刻已是多達十四五片葉子,而且小樹個頭也猛增到人頭大小,枝干也粗壯了至少三倍……如果說,原本的那棵小樹的元氣若是能夠支撐東方問心十年光陰,那麼,眼前的這棵起碼也能多支撐一百年的歲月!
君莫邪閉著眼睛,眼淚依舊不斷地從眼角滲出,而體內的靈力也自全無保留地源源不斷輸出……
人力有時窮,植物也當然如此,那小樹縱然神異,對于天地精華的負荷也有其極限,在君莫邪無止休的灌注之下,小樹的元氣終于滿盈!
再灌輸下去,君莫邪也不敢了……萬一若是盛極而衰……
他終于停下手來,卻依舊閉著眼睛,滿臉的虔誠,牽住母親的纖手,輕輕在自己臉上摩挲著,感受著這溫柔細膩的觸感,淚水點點而下,打濕了母親的手心……
這就是我盼望的……這就是我夢想的……
他沒有猶豫,再度運起開天造化功,以體內最精純的靈力慢慢地灌輸進母親的經脈,細心的梳理著母親每一條經脈中的任何一點雜質……
對不起……
雖然您愿意沉睡,寧可相隨父親于地下,“執君之手,與君偕老”,但……身為人子的我卻不能讓您就此而去;那怕您沉睡一輩子不理我,不跟與我說一句話……可我也終究是一個有媽的孩子……
東方問心的心脈處,存有一團莫大的陰霾,如同霧氣一般,濃密得如同實質一般,君莫邪很清楚,只需打開這團有形物質的陰霾,東方問心就能即時醒來,但……
君莫邪在沒拿定主意之前,還是暫時放置不理。若是……當真讓她醒來,如果再立即尋了短見……那可就一切都得不償失了!
所以,君莫邪現在只能將母親的經脈,所有的一切,都調整到最佳狀態,但心脈這里,他卻不能動,也不敢動……
良久良久,君莫邪睜開眼睛,眼睛迷惘的看著前方,在那個位置,父親君無悔的一幅畫像,正在向他安慰的微笑……
君莫邪長長吐了一口氣,低沉地,似乎是自言自語的道:“我到底該怎麼辦?我現在的選擇真的正確嗎?雪煙,我能夠把母親救醒過來……也能讓她的身體恢復到最佳狀態……可,她的心,我卻做不到……雪煙,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我到底該怎麼做?”
說話的時候,君莫邪的眼神依舊注視著面前的虛空,看著面前父親溫煦的畫像中的目光,似乎……在詢問這位飄渺中的父親……
梅雪煙怔了怔,一時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回答才好,許久許久,她終于緩緩的搖了搖頭,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平心而論,這本就是一個無解的死結……站在一個女人的立場……如果這畫像上是你,而床上是我……我也不愿意醒來……寧可沉睡到地老天荒……原因無他,夢中或者虛幻,卻有你相伴……紅塵雖真……卻無你相守……”
她凄然地笑了笑,道:“問心媽媽她在沉睡之前,畫了如此之多無悔父親的畫像,陪著她,顯然已經是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她為自己虛構了一個有父親存在的完美世界……若是我們將她強行拉出來,未免太殘忍了……所以,她有著絕對充分的繼續沉睡的理由……那里,才是她所追求的,我們或許真的不該打擾她,若母親大人可以心愿得償,歡欣喜悅,不比什麼都強嗎?……”
君莫邪痛苦的嘆了一口氣,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
“但你既然有能力讓她醒來……卻不令到她醒過來……只怕也是不行的……”梅雪煙沉沉的道:“一來,母親就這麼躺著,折磨的卻是兩大世家……東方世家,為了問心媽媽已經是付出了太多太多,老夫人更是日夜地受盡痛苦折磨,生不如死……還有無悔父親的仇……還有君家的恨……還有兒子的冤;還有你……難道,這些,就都可以拋舍嗎?這同樣是天地人倫……”
“若是可以,讓她醒來吧!”突然,一個沉悶的壓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兩人愕然抬頭看去,只見東方老夫人滿臉是淚,顫巍巍的站在門口……
這位可憐的母親,終究還是跟著來了……
老人家顫抖著身體,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頓在地板上,“砰”地一聲響,老夫人重復了一句:“讓她醒來!”說的異常迫切,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然后她才走了進來,眼中冒著淚花,卻也飽含著巨大的驚喜,定定的看著君莫邪,一字一句的道:“莫邪,既然你有能力讓她醒來!那麼,你還在猶豫什麼?讓她即刻醒來!馬上!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