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再聽,加快腳步,快速往老族公家里跑去。
到了老族公家里,里面一片死寂。
老族公趴在地上,臉色慘白,仿佛沒了氣息。
我跑出去,家家戶戶都在做晚飯。
我叫了鄰居大智去看族公,大智滿臉狐疑:「不會吧,你族公身體硬朗著呢。」
等我帶著大智出去,族公抬著頭,趴在地上背著我們在吃東西呢。
「祖公,在吃什麼好吃的呢?」大智笑嘻嘻靠過去。
族公面前的東西露出端倪。
大智頓時面色大變,里面竟然是一大盆珠女才會吃的雞蛋殼做的粥。
那些堅硬的雞蛋殼粥卡在他干癟的嘴巴里,臉上和舌頭上,他明明已經痛得臉色變形,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我打了個冷戰,轉身就跑。
大智也回過神來,轉身想跑,卻被族公抓住了手腕:「來啊,一起吃。」
大智一下哭了:「彬子,彬子救我!」
我慌不擇路跑出了院子,上了村里的主道,這才發現,村里四周都是慘淡的紅。
我跑進旁邊的大智家。
大智爸媽正在煮東西,而且一邊煮,一邊吃。
那麼滾燙的粥,他們一口一口往嘴巴里塞,好像根本察覺不了痛一樣。
聽見動靜,他們忽然轉頭,用白色的瞳仁看著我:「彬子來啊,來吃啊。」
我轉身就跑,往前跑,另一家也是這樣。
再往前,那些本來在家煮雞蛋殼的人家都端著粥走了出來。
他們站在道路兩旁,有的手燙掉了皮,有的手已經全紅了。
但是他們的臉都是殷切的笑容,和巧巧一樣:「彬子,來啊,喝粥啊。」
我渾身抗拒,但是他們越靠越近。
每張流血的嘴都在叫我:「你不是想喝粥嗎?你不是最喜歡喝粥嗎?喝粥啊。
」
那些碎雞蛋殼和砂礫熬煮的粥,能讓人身體長出很多很多石頭。
但喂給珠女,就會長出很多很多珍珠。
最早之前,這里面只有零星的雞蛋殼,到了后來,里面全是殼了。
看著這樣的粥,我想著可憐的嫂子,她是怎麼熬下去三年的。
而可憐的巧巧……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伸手端一碗過來。
就在這時,汪汪一聲狗叫。
大黃撲了過來,我一下清醒了!
17
我狂奔回到家,我存的錢還有身份證還在家里。ӯȥ
回到家門口,大黃跟我進去,我一看,果然,我「媽」不在。
我回到房間翻箱倒柜。
剛剛拿到東西,還沒來及出去,就聽見外面說話聲。
「彬子,你回來了嗎?嘻嘻。」
我砰地一聲關上門。
向后退了兩步,踩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我定睛一看,頓時一驚,竟然是我爸,他半個腿沒了。
大黃狗又尿了。
狗尿齜了我爸一臉,他竟然醒了。
這時,門口傳來拍門聲。
「爸爸開門啊,我是我嫂。」
什麼嫂子?分明就是巧巧。
我爸臉色一下變成了慘白。
他哆哆嗦嗦:「我錯了,我錯了,巧巧,我錯了,金桂。」
外面頓了一下, 傳來嘻嘻聲。
「爸爸你說什麼啊。
「你怎麼會錯呢。
「二哥,你說對不對?嘻嘻。」
我腦子嗡的一聲。
巧巧在外面問:「二哥,你不是說回來就教我讀書嗎?你還說給我講學校里的事,你開門啊,我想聽。」
我心一軟,伸手按住門。
我爸臉色大變:「不能開!」
巧巧:「二哥,你不是說什麼都聽我的嗎?那你怎麼不開門,你本子上寫的想我都是騙我的嗎?」
我爸生氣地看我:「你!那是你嫂子,你怎麼好意思!」
我頓時也惱了:「嫂子?我嫂子早就死了!死在你們將她養成珠女那天!你親自動的手!你忘了嗎?」
巧巧在外面笑:「嫂子,爸爸想看嫂子嗎?嫂子在呢。」
我按住門扉的手一下停住。
嫂子?嫂子!
18
而就在我愣神一瞬間,砰的一聲,一只手戳穿了門鎖。
那只血淋淋又瘦骨嶙峋的手收回去,下一刻,整個門轟然倒塌。
「不……不是有門神嗎?怎麼會?怎麼會!」我爸爸喃喃。
門外站著模糊血紅的影子,慘白青色的臉,有嫂子,有陌生的女人,很多很多,她們幾乎站滿了院子。
這些都是歷年被困在祠堂死去的珠女,更遠處的外面還站著一些端著珠女粥面無表情大口喝的村民。
這些村民明顯已經被附身了,鬼氣森森,呆若木雞。
最前面一個是嫂子。
「門神?你們的福報早就沒了,還有什麼神給你們守門呢。」她笑。
我呆呆看著巧巧。
她死死看著我爸,而我爸現在早就嚇得已經說不出話了,下面溺了一褲子。
「就是他!姐姐,是他弄死了我爸。我親眼看到的。」
巧巧的眼淚流下來:「姐姐,我以前不能說話,我說不出來,我好恨,要不是你在井里護著我,幫著我,我現在也出不來。現在你說,姐姐,我該怎麼收拾他?」
原來當初她的養父根本不是意外失足跌落,而是被這兩口子害的。
在知道養父孤身一人帶著一個收養的女嬰時,這兩口子就起了壞心思。
終于逮到了機會,拿到了一筆賠償,也帶走了巧巧。
卻不知道,那時候七歲的巧巧已經能記事了。
為了以防萬一,我媽割了她一截舌頭,免得她亂說話。
所以巧巧那麼委屈地生活,一直和我想要學習寫字,只是想要將這一切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