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屠夫笑著說:「叔,你看這豬哭了。」
我爺湊了上去,他用手拍了拍母豬的頭,嘲諷著說道:「喲,豬還會哭?真是稀罕事。」
陳屠夫舉起刀,跟剛才的手法一樣,他緩慢地移動刀,非常享受這個過程。
母豬的叫聲,讓我渾身不舒服,我說:「爺,我去找我奶。」
我爺點了點頭:「去吧。」
我跑到后山去找我奶,我奶果然在我小叔墳地前。
她邊哭邊說:「那豬有什麼好的?讓你賠上命。咱家以后不養豬了,等我回去,就把豬全賣掉。」
我小跑到我奶身邊:「奶。」
我奶見我來了,她用手擦掉自己的眼淚:「你咋來了?」
我說:「我害怕殺豬。」
我奶嘆了口氣,她沒說話,默默地給我小叔燒紙。
傍晚,隔壁李嬸兒氣喘喘地跑來,她說:「嬸子,你快回家一趟,你家里出事了,陳屠夫被豬咬死了。」
我奶愣了幾秒,她急忙起身:「快走。」
等我們回到家,家里一片狼藉。
豬圈里的門大敞四開,里面的豬都跑了。
陳屠夫的脖子被咬斷,頭滾到水井處,眼睛還是睜著的,眼睛里寫滿了驚恐。
我爺癱坐在地上,臉上都是虛汗,他的鼻子,被豬咬掉了,留下一個血窟窿。
其余的人,也都多多少少受了傷。
我奶說:「這到底是咋回事?」
我爺嘆了口氣,他說:「豬圈的門被撞開,里面的豬都跑了出來。」
我奶咬著牙說:「都是你作的!活該!現在怎麼辦?豬都跑了,這日子怎麼過?」
我爺冷哼一聲,他沒好氣地說:「豬跑了,那就再抓幾只回來,家里又不是沒錢。」
我奶說:「現在的豬哪有那麼好抓?」
我奶說完這話,就進了屋。
07
我爺嘆了口氣,他說:「沒事了,都散了吧。
」
孫望看了眼陳屠夫的尸體,他說:「叔,他咋辦?」
我爺說:「找個席子裹上,送城里去吧,現在就去送,送晚了,這尸體就爛了,也算給他家里人一個交代。」
孫望點了點頭,他和幾個年輕的后生,把陳屠夫的尸體抬到了驢車上,連夜去城里。
我爺坐在地上抽著旱煙,他看著李嬸兒說:「小四媳婦,我記得你家里也養了幾頭豬吧?有豬崽嗎?要是有,賣我幾個。」
李嬸兒猶豫了幾秒,才開口說:「叔,我家的豬留著過年吃,家里親戚多,真沒有多余的。」
我爺點了點頭,他說:「那行吧,明天我去別的村子問問。」
院子的人,也都散了。
我爺獨自抽著旱煙,臉鐵青。
我家那十幾頭豬,可是我爺、我奶養了二十幾年才攢下的家底,這回豬都跑了,家里也就沒了經濟來源。
又過了幾天,我爺從其他村里,抓來兩只母豬,又把它們關進了豬圈里。
我爺、我奶細心地照顧著。
我奶總說:「小豆子,你快長大,長大就去讀書,用這些豬,供你上學。」
我爺也說:「小豆子,肯定是塊學習的料。」
自從家里買回這兩頭豬,我爺經常半夜出去,他每次去豬圈,我就能聽見豬叫,我問我奶,我奶還說我聽錯了,讓我早點睡覺。
今天晚上,我又聽見豬的叫聲,我很好奇豬為啥會叫?
我穿了鞋,小心翼翼地跑了出去。
我走到豬圈的門口,豬圈的門是虛掩著的,我趴在門口,透過縫隙往里看。
里面漆黑一片,沒有開燈。
突然,我聽見我爺的一聲慘叫:「啊!」
這叫聲把我嚇個半死,沒等我喊人,我就聽見開門聲,我奶從屋里跑了出來,她手里拿著掃把,嘴里大喊著:「咋了?」
我奶將豬圈里的燈打開,只見我爺倒在血泊當中,他的后腦勺在流血。
那兩只母豬縮在墻角,盯著我奶看。
我奶急忙跑了進去:「老頭子!你醒醒!」
我爺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他還有呼吸。
我奶大喊道:「小豆子,快去喊人。」
我跑到院子里大喊,把鄰居都喊醒了。
他們來到我家,將我爺送去城里醫院,我和我奶也跟著去了。
還好送去得及時,我爺保住了一條命。
只不過,他的后腦受了重傷,整個人都是精神恍惚的狀態。
他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嘴里還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我爺拉著我的手說:「良子,你怨爸不?」
良子是我爸的名字,我爸叫張良。
我奶打掉我爺的手,沒好氣地說:「你個老糊涂,這是咱孫子,小豆子。」
我爺搖了搖頭,他說:「他是良子,我兒子。」
我爺又糊涂了。
我奶說:「小豆子,你在醫院照顧你爺,我回家喂豬。」
我點了點頭,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我爺。
08
我奶走后沒多久,我爺就開始鬧,他要回家。
我去找大夫的工夫,我爺已經離開病房。
我急忙追了出去:「爺,回醫院,你病還沒好吶。」
我爺將我推開,他走路都有點發晃:「別管我,我沒病。」
我爺的力氣很大,他不聽我的,我也管不了他,只能跟在他的身后。
我家距離城里,足足幾十里的山路,我爺這架勢是要走回去。
我就想著,跟在他身邊,別讓他走丟了。
反正他生病了,也走不了多遠,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帶著我走了十幾里的山路。
經過一片樹林的時候,我爺突然停下,他盯著遠處看。
我說:「爺,你看啥吶?」
我爺瞇縫著眼睛,他用手指了指遠處:「你看,有人燒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