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是一窩吸人血、啃人肉的妖怪,你說會怎麼樣?」
可他,現在占的這具軀體,是彭家的活招牌!
我聽完這些,明白我媽為什麼寧愿讓我爸死在老屋,也不讓我來,最后又面如死灰地讓我來了。
她早就知道這一切,只是她不敢說!
千融恨彭家!
恨到日日以彭家人為藥,夜夜吸食彭家所有子孫的精氣。
可是這恨從哪里來?
明明所有人都敬他,愛他,叫他爸,叫他爺爺。
我那些堂侄,有的才幾歲,也會軟軟奶奶地叫他太爺爺……
這樣朝夕相處百年,這恨意卻還沒消,反倒越來越厲害!
到底是什麼樣的恨,讓他這麼恨彭家!
我抱起百糜,一步步朝外走。
千融坐在太師椅上,低低地哼著什麼歌。
聲音婉轉,千嬌百媚,宛如山鬼半隱于山林之間,卻又帶著幽森不可言狀的悲涼。
我走到影壁處,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
明明依舊是「爺爺」的模樣,卻在淺唱低吟之間,宛如精靈哀泣。
本就奄奄一息的百糜,長尾在我胳膊上甩了甩,朝我幽幽地道:「走吧,有我丹津護體,屋里熏的藥,對你沒用的。」
整個老屋,其實都籠罩著藥味。
我不知道所謂的人藥是什麼,但從白天來時,一直熬著的藥看來,爺爺用人藥在這老屋布下了一個特定的環境。
所以百糜原先進不來,我爸他們也不能出去。
抱著百糜回房時,路過旁邊房間,往里瞥了一眼,原本空蕩蕩的床上,這會兒都睡著人。
我爸和大伯都沉睡不醒,看不出半點原先的怪樣。
等回到房間,我將百糜放下,看著他軟趴趴地卷過尾巴,將自己層層護住,心頭有點愧疚。
卻還是低聲道:「你要不要吃點什麼補補?人參鹿茸之類的?」
「它們就不是活著的藥了嗎?」百糜圓溜溜的雙眼,帶著一種說出來的悲涼。
「可到了彭家,就證明已經炮制好了,活的也死了。現在救你,比較重要。」我知道他嫉恨著什麼。
苦笑道:「它們是藥,我和你,也是藥。」
百糜長尾卷著軟瘦的身子,一圈圈地纏緊,似乎要縮成一團,宛如受傷的小奶狗一般,低低地嗚了幾聲。
像是苦笑,又笑是低泣,又帶著幾分悲涼。
最后才低聲道:「人參吧。」
人參、草本……
鹿茸……
鹿之精氣全在于角,而茸為角之嫩芽,氣體全而未發泄,故補陽益血之力最盛。
鹿茸是鹿的初生幼角,要取就得活鋸。
小時候有個專門養鹿的藥商,在給彭家送鹿茸時,給我們這些孩子一人送了頂鹿角帽。用鹿頭皮做成帽子,上面鑲著一對鹿角,戴在頭上就像只小鹿一樣。
那會兒我以為鹿茸,就是這種鹿角藥出來的,還拉著那藥商問。
他就給我看取鹿茸的視頻,具體怎麼樣,我不記得了,只知道回去后,我把那鹿角帽給丟了。
那是一只只活潑可愛,無論在哪都認為是山之精靈的梅花鹿。
最終,它們也不過是藥柜里的鹿茸、鹿角、鹿尾、鹿腎、鹿筋、鹿骨、鹿齒、鹿髓……
鹿全身是寶,自然得成為藥。
我從大伯那里拿了鑰匙,再轉到前面的大藥房拿藥。
彭家藥庫藏了很多珍貴的藥材,彭妃曾經帶藥入庫時,隨手拎了一袋藥,朝我晃道:「彭如,你上一年班,都掙不了這半袋藥材。彭家這麼大的藥庫,值多少錢,你知道嗎?」
那會兒,我也恨過我媽。
所以聽說爺爺重病,我依舊心動著回來了。
可現在站在一排又一排的大藥柜前,看著上面寫著:白花蛇、烏梢蛇、守宮、蟾酥、龜板、鱉甲……
我只感覺喘不過氣來,好像那些東西就要從柜子里沖出來,撞倒柜子壓死我!
轉過眼不去看,拿了鑰匙,去了最里面房間開了大保險柜。
那里面放的都是珍貴的藥材,千年人參、珠子參、蟲草、艾片、麝香。
我取了兩根千年人參,悄然回房。
從頭到尾,整個老屋都悄靜無聲,只有藥味在浮霧中間沉浮著。
人參甘甜,百糜將兩根千年人參,嚼食完,這才精神點。
耳朵動了動,癱在床上,苦笑道:「我想著,將自己內丹給她,夠她解人藥殘毒,她就會放過你的。沒想到,她打的主意,比我想得更可怕。」
「千融到底是什麼?」我聞著空氣中殘留的參味,也精神好點。
百糜苦笑道:「她是我同族,也是只耳鼠。我們這一族,從很久以前就藏于人跡罕至的深山,群居。」
「千融是……」百糜說到這里,苦笑了一聲,「是族長吧。」
「我們在深山里活了多少年,我也不知道。可深山有藥,采藥的人越入越深,難免被發現。最先是有族中未有修行的小輩被捕,它們……」百糜尾巴又轉了轉,護住自己。
耳鼠與世隔絕太久,又被保護得太好,不知道人心險惡,很容易被抓。
千融那會兒修行有成,布局一次次救出被抓的同族。
這讓捕捉耳鼠的人又得了一個信息,從而總會用抓到的耳鼠,設陷阱,捕來救的耳鼠。
這樣被抓的耳鼠就越來越多。
抓住千融那次,她懷著孕,而被抓的耳鼠中,也有懷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