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開渣土車的碰到這種東西,哪還敢停車啊,直接一腳油門就撞了過去。
據我爸說,司機開過去的時候,還聽到骨頭嘎嘎地響,這才反應過來是撞到人了。
想踩剎車,可那車子怎麼都不受控制,后面幾個大輪子硬生生地都碾了過去。
渣土車裝了土方,很重,爺爺被碾得骨碎肉散。
但怪的是,骨頭都被碾出來了,只剩一攤肉貼在路面上,還是用小鏟子一點點地鏟下來的。
男骨抽離魂歸兮……
我想到這里,不由得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堯,朝我爸和二叔道:「有蛙神在,我去山找梁辰,你們先回去處理爺爺的喪事。」
可二叔哪肯啊,嚷著說二嬸沒了,他一定要找到梁辰,要不然他也不活了,還要放火燒了這該死的藏骨洞。
這話一出,苗寨這些青壯,因為金堯才平息的怒火,立馬就燃了起來。
還是我無奈地道:「二嬸的尸體也入山了,那你也一起找找吧。」
他這會才知道,這入山尸,指的就是二嬸。
但我還是拉著我爸到一邊,將昨晚我媽差點因為稱骨歌被迷的事情說了,讓他回去陪著我媽。
再三表明,有蛙神在,我不會有事。
我爸對二叔也是傷心透頂,朝我點了點頭,讓我小心,就先回寨了。
寨子里的青壯一半和金堯說的一樣,說是要回去準備,就跟我爸一塊回寨子。
一半因為金堯的原因,護著我和二叔入山。
有金堯指路,轉過一座山峰,在一棵老樹的樹洞邊找到了二嬸。
她身上的衣服依舊完好,也軟軟地躺在地上。
可各種各樣的野草,從她皮膚下破體而出,她半張著的嘴,還有眼睛鼻子,以及胳膊處被劃開的那道口子處,長出來的草都開出了小花。
像極了那種長滿了草的稻草娃娃。
苗寨那些青壯,單手撫胸,說著什麼。
二叔怎麼也沒想到,二嬸會變成這樣,連瘋都不發了,整個人都變得失魂落魄。
那向導跟我解釋,骨鬼是苗族先人所化,所以尸入山也就是要融合成苗寨的一部分。
我看著那長滿花草的尸體,一時也有點唏噓。
對于苗族人而言,與自然融合成一體,就像落花洞女一般,是件榮幸的事情。
看著好像癡傻了的二叔,我摸了摸口袋:「能幫忙找到梁辰嗎?」
金堯只是輕聲道:「你確定要找嗎?」
他語氣有點不對,我瞬間想到那和我爸回村的一半青壯,說是要準備什麼,心頭有了不好的感覺。
撿骨時不敬,就讓骨鬼醒了。
現在梁辰砸了整個藏骨洞,誰知道會惹出什麼事!
一旁發愣的二叔也聽到了,忙一把扯著我道:「找梁辰!快!一定要找到梁辰!兒子……找兒子……美蘭最疼辰辰了,一定要找到辰辰。」
向導他們聽到「梁辰」,臉上都是鄙夷,卻并沒有剛才像圍著我爸和二叔的怒意,似乎對于梁辰的結局,他們早有預料。
心底那種不好的預感,越發地嚴重了。
但金堯言而有信,指引著我們往深山里去。
那些青壯信奉蛙神,也一路陪著我們入山。
等到了正午的時候,向導朝我指了指,說找到梁辰的時候,我還是不敢置信,那就是梁辰。
那是一個長滿荊棘石坡,下面有條小溪,上面是條長滿了青苔的小路。
能明顯地看到滑下去的腳印……
梁辰從坡上滑了下去,腳脖子倒掛在荊棘上,整個人被石坡上的尖石劃過,皮開肉綻,骨頭露了出來……
頭顱直直地撞到小面小溪的石頭上,撞得稀碎。
鮮血順著荊棘流淌,引來了藏在荊棘下面的各種蟲子,螞蟻,還有溪水里的螃蟹。
這些東西都是食肉的,尤其是山螃蟹,吃東西很厲害。
只見溪水里面有一根根因為肉被吃掉,從身上脫落的骨頭,上面還覆著許多蝦米小魚之類的,啃著殘留的肉。
而掛在荊棘上面的皮肉,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因為覆滿了蟲子螞蟻和螃蟹之類的東西,在進食。
如若不是衣服掛著,都看不到人形。
二叔站在山路上,看著下面倒掛著、由蟲子和螃蟹組成的人形,不停地放聲大叫:「啊啊!啊……」
我聽著心頭發酸,不由得瞥過眼去。
苗寨的向導,卻只是撫了撫胸,低聲說著什麼。
見我看過去,朝我沉聲道:「骨鬼最想要的,就是撿骨入壇,供于藏骨洞。你這堂弟卻損壞了藏骨洞的金罌,必然是骨肉分離,荊棘纏身,萬蟲吞噬的痛。」
所以,在梁辰毀壞藏骨洞后,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追他,因為他的結局已經注定了。
二叔整個人都好像瘋了,不停地大叫。
梁辰的尸體,變成那樣,我也帶不回去。
向導也說了,這是骨鬼對他的懲罰,他的肉身養育著這山里的蟲子,也算是他的榮幸。
梁辰那樣的慘狀,我也不忍直視,尸體根本就帶不回去。
只得托向導幫忙,帶著癡癡呆呆的二叔,回苗寨。
等到寨子里的時候,卻發現整個苗寨的人都在忙碌,圍著寨子四周用圓木搭著木架子。